《谁是谁的旅途》疏竹

2、chapter1 转身之间

　　四月一日星期六，顾桐是被一条短信叫醒的。顾桐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平时三遍闹钟都未必闹醒的自己竟然能在睡梦中听得见一条短信的声音，大概冥冥中知道这条短信来自于张维宇。
　　“桐小姐，我回来了，飞来昆明玩几天，下午四点来接驾。MU5794”。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也没有署名，但全世界只有张维宇会叫她“桐小姐”。
　　当时刚过7点，被剥夺了周末懒觉的顾桐不但没有抱怨，反而麻利地起床洗漱收拾打扮，总共只用了10分钟不到。然后才故作镇定地给张维宇回拨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稍稍有些低沉，却能听得出笑意。就这一个字，已经让顾桐心弦一颤。
　　“张维宇你真的回来啦？真的要来昆明啦？”
　　“呵，能令你这么激动，我很欣慰。”
　　电话这头的顾桐脸红了红，心里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激动呵。
　　“在米国学坏了啊，居然搞突然袭击，就不怕我没空陪你吗？”
　　“我回来找老朋友玩儿，还需要打伏笔吗？”熟悉的“张氏”风格，和顾桐讲话时总是微带调侃。可是顾桐太吃这一套了，总是被调侃得心甘情愿。
　　了解了张维宇的大致行程，顾桐就忙开了。以极高的效率迅速地到单位请好了七天的年假，预定了家附近的快捷酒店，又向爸爸借了他的车，开出去溜了一圈，加了油，熟悉熟悉手感，办好这一切居然才将近中午。
　　这个下午注定是个难熬的下午，顾桐在家里上了两个小时的网，查了查各种在省内吃喝玩乐的方案，然后两点就开车奔机场去了，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怕堵车，打个提前量。虽然平时昆明的交通糟糕得近乎瘫痪，但她忘了今天是星期六，没有高峰，于是三点钟，顾桐已经到了巫家坝国际机场。心情激动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难熬，终于听到广播里说由北京飞来昆明的MU5794到达本站的时候，顾桐眼睛都亮了，像是看到了救灾物资的非洲难民儿童。十分钟后终于看到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可是始终没有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这个时候顾桐反而淡定了，自己每次下飞机等行李都要等将近半个小时，大约张维宇和自己是一样的命。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桐小姐，到机场了吧？我说要来昆明是逗你玩的，愚人节快乐！”
　　顾桐当即石化了，就那样端着手机，动弹不得。逗她玩的？什么意思？
　　她觉得冷，冷得脑子都僵硬掉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好像几年以前听到舍友林子玉告诉她“张维宇有女朋友了，就是转系过来的那个……”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感受着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无助和寒冷。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今天果然是愚人节，她请的假、订的酒店要怎么办。
　　意识回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争先恐后地挤上了眼眶，顾桐终于掉过头往出口走。
　　刚迈出步子，就觉得手臂被人轻轻带了一下。外界的这个小小触碰已经瞬间让饱涨的泪水涌出了眼眶，但她不得不回头，用一张泪水婆娑的脸对上身后的人。
　　高挑偏瘦的身材，俊朗的面庞，微高的颧骨，黑亮的双眸里好似有星辰，不是张维宇是谁？
　　他暖暖地笑了一下，开口说：“就是这么迎接我的吗？”
　　声音温柔极了，有很神奇的安抚人心的效果。但顾桐还是愣愣地缓不过神来，只看着他，一言不发，两行泪痕还在脸上。
　　他轻叹了一声，取出一张纸巾来，一边抬手为她擦泪一边说：“对不起，玩笑开大了。”
　　顾桐的语言能力终于从火星回来了，虽然还有点颤抖，“算了，愚人节快乐。”顺便接过了纸巾自己擦，故意忽略气氛的尴尬。
　　这下反而是张维宇有些愣了，刚刚躲在人群里看她收到短信时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好像傻了一样地死盯着手机，最后都快哭出来了，他不得不赶紧上前来拉住她。她眼神涣散地回过头来，那一脸的泪水让他心疼。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复到了那个淡定的顾桐，还能对他说“愚人节快乐”！
　　“走吧，”趁着张维宇发愣的光景，顾桐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到我的地盘了还敢欺负我，当心我把你拉到山里卖掉。”

　　车子平稳地驶上三环路，张维宇感叹道：“真是该刮目相看了，丫头居然都能自己开着越野车来接我了。”车是起亚Sportage，顾桐工作满三年的时候能买得起的性价比最高的越野车。她很早就有个愿望，工作以后给爸爸的第一份礼物是一辆越野车，如今总算是实现了。也是把这辆车开回家送给老爸的那天，顾桐才觉得当年放弃出国回来工作总算还是值得的。
　　把张维宇送到酒店休整了一下，出门的时候顾桐才略带忐忑地说：“我爸妈想请你到我家吃晚饭。”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多想，怕他拒绝。她记得从前的张维宇总是在某些方面会有些别扭，不愿意的事情拒绝起来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他却眉梢一挑干脆地说：“好啊，到你的地盘，唯你马首是瞻。”
　　晚饭宾主尽欢，张维宇诙谐得体的谈吐深得顾桐父母的喜爱。顾桐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职业病似的与他一起侃侃而谈，倒显得顾桐有些沉默。
　　吃到妈妈炒的青椒炒肉时听得张维宇叹了一句：“顾桐，难怪你的青椒炒肉做的那么惊世骇俗，原来名师在此啊！”直夸得顾桐妈妈心花怒放。
　　顾桐也笑了，“你居然还记得？”

　　那是大三即将结束的时候，期末考完全班一同租了一个日租公寓聚餐，大家买了食材自己做饭，顾桐是大厨之一。她当时做的就是自己最爱吃的青椒炒肉，还没炒好整个公寓里就已经香气四溢，刚端出去就被一抢而光，连一片青椒都没留下，顾桐自己一口都没吃上，哭笑不得。最后张维宇给她递了一碗米饭，吃到下面竟然埋了几片肉和青椒，顾桐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没把眼泪勾出来。从那以后，全班同学就对顾桐的青椒炒肉念念不忘了。可惜那时候，给她留饭的人已经是别人的王子，否则，那一餐将会更加完美。

　　晚上顾桐送张维宇回酒店，要穿校园而过。四月的昆明天气已经很暖和，晚风吹着很凉爽，校园里的学生或成群结队或成双成对，很美好，很怀念。无论在什么城市什么年代，大学的校园里，总是有一种让人神往的浪漫气息。两个人都生出了些许怀旧的情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大学的那些事情。

　　大一大二他们俩还常常一起上晚自习，十点钟下自习的时候，校园里也是这样暗藏着夜幕笼罩的繁华，人来人往。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回宿舍。走在路上都说了些什么呢？不大记得了，但夜风的气味却很难忘，就是这样轻柔，甜蜜，带着让人安定的欢愉。
　　所有记忆都完好地封存在顾桐的脑海里，她从来没有刻意地逼迫自己去遗忘那所有的时光，那些时光里总弥漫着淡淡的温暖，尽管有时，这种温暖会染上些许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