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攻心为上 ...

  •   浮春美人醉是涪陵名酒,既然能被称为美人醉,就决计不会让人有辛辣之感,入口醇滑,一个不当心就容易喝多,后劲却足得很,一点不输陈年老白干。

      蟾酥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一大口干了酒盅里的酒,看她坐着不动,他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喝?”

      “我没有睡前喝酒的习惯。”

      “习惯?这关习惯什么事,想到了就做啊。”他两手抱着酒坛又给自己斟满,“喝嘛。”

      “夜晚休息时身体的代谢很慢,尤其在你晚饭已经消耗地差不多的时候,你再空腹喝酒,睡觉时可能会有呼吸障碍,甚至于心跳紊乱,心绞痛,血管爆裂…”

      “喂,你够了没?”他斜着眼,茅苍术两指拎着酒盅晃了晃,溅出几滴酒水来,“还没。”

      “那你说吧。”

      “蟾酥,天地万物皆有其节律,为了自己身体着想,我们都应该顺应这种节律。”

      “什么?”

      她用食指蘸了小几上的酒水画了一个圆,圆内添上弧线,左右各一点。

      “两仪?”

      “没错,昼为阳而夜为阴,酒呢,性温热,自是属阳,所谓阳盛则阴衰,睡前应该将脏腑都沉静下来,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助其起燥热之气。”她抬起眼来,“你现在明白了吗?”

      他伸出食指指着她面门,半晌,抿了抿嘴收回了手,“那…女为阳男为阴,你还睡觉干什么?”

      她挑了眉梢,“你这什么歪理?”

      “你先起的。”他在小几上敲了敲,仰起脑袋伸手指了指夜空,“你不觉得今晚夜色很美吗?天河繁星当空,对月小酌哪里不好了?你就非得扯上一堆有的没的,你老这样子就不觉得累吗?”

      “累什么?”

      “这个病那个病,今天吃素明天忌酒,你不累我都嫌烦。”他将她放回小几上的酒盅用力硬塞回她手里,“我教你啊,什么叫率性而起,随性而灭。”

      茅苍术接了酒盅,看了他渐渐泛起酡红色的脸蛋一眼,“你酒量不差吧,我不想照顾醉鬼。”

      “不会啊,我只是喝多了喜欢不停说话而已,喂,你喝啊。”

      茅苍术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果然是一杯就开始话多,那就是很差了。”

      “你说什么?”

      “没。”

      “你快喝。”

      她将酒盅送到唇边,突然抬眉望向天际,“那颗是什么星?”

      蟾酥回过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她一扬手将酒朝身后一洒,放回小几上。

      “哪颗?”

      “最亮那颗。”

      “最亮?哪颗?我怎么觉得好几颗都很亮。”

      “蟾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这些星子的名字?”

      “不记得。”他一转身扭回头来,“我只是想看看你说的哪颗。”

      他见茅苍术面前酒盅空了,又给她斟了个满,“我们不看星子也不说阴阳了,聊点别的好不好?”

      她眉梢轻扬,“追忆往昔?”

      他连连点头附和,“好啊。”

      “我家在东黎郡,合安城。”

      好熟悉的地方,不就是,那天他不小心翻出来那本书上所写的地方,他下意识地脱口跟上了书页上剩下三个字,“杏林春。”

      她还是微扬着眉梢,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也没问他怎么会知道,“家里有宅有地,专做那死不成活不就的生意,没事也卖点狗皮膏药…”

      “你等会等会,什么叫死不成活不就?”

      “死不了,也活不好,一字记之曰,恙。”

      “病就病了,还跟我拽文。”他嘀咕了两声,总觉得美人醉那醇香味不断扑鼻而来,虽然应该是要灌醉她,可他自己还是忍不住又断断续续喝了一酒盅,“然后呢?”

      “你身后怎么有道黑影?”

      “哪里?”他猛地回过头去,只看到月色下依稀可见的远山轮廓,又回过头来,茅苍术正将酒盅从唇边放下,“是我眼花了。”

      他继续倒酒,“你接着说啊。”

      “家中姊妹众多,不用我承欢膝下侍奉亲长,所以我就走了。”

      “来涪陵?”

      “嗯。”

      “有人带你来的吧,不然你怎么就偏偏来了这里?”

      “算是吧。”

      蟾酥心内有些雀跃,虽然他喝了酒也会变得很激动,激动劲一过就会犯困,但现在是因为他快问到点子上了,就近了。他玩弄着酒盅,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啊?”

      “有点交情。”

      “哪种交情?”他身子微微靠前凑近了些,追着问道,“点头之交?八拜之交?患难之交?”

      “可刎颈。”她凉凉地回了他一句,蟾酥身子后落一屁股坐回矮凳上,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路漫漫,已难见尽头。

      利诱什么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还有什么办法?威逼自是不行的,他华冰蟾不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他也蘸着酒水在小几上画了三条竖线。

      从左到右,葛半夏,茅苍术,还有他,蟾酥。她们两个是刎颈之交,而他和茅苍术呢,什么都不算。

      兵法有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葛半夏仗着她和茅苍术的交情,必然是放了一万个心,觉得茅苍术不可能会被挖墙脚挖走,也不会来动什么手脚做什么小动作,他不用防。

      他伸手在后两条线周围不停画着圆圈,他现在的目标,就在茅苍术一人身上,他要做的,就是攻下她。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不喝就回去睡了。”

      “喝,喝。”他伸手端起酒盅又是一干而尽,喝得太急,竟有一阵眩晕,他拍了拍脑袋,“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也成为刎颈之交?”

      “和你?”她似乎在笑,只是夜幕渐深,越来越看不真切,“不可能。”

      “你干嘛一上来就说的这么死,为什么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他急了,拍着小几,直拍得酒坛颤动。

      “酒你也喝了不少了,多喝无益,还是回屋休息吧。”

      “不,我还要喝。”他伸手抢过那酒坛抱住,双手捧着仰起了脑袋,张嘴凑上去,茅苍术站起身夺了回来,他还是又喝了几大口,打了个嗝,眼波带水,“为什么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的难受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药方,因为药浴馆。

      这样全盘被人否定的感觉,就好像,再难像今夜这般,月色下听她像个迂腐夫子一样念着昼为阳而夜为阴。再难靠近。

      她掂量了一下酒坛内所剩无几的美人醉,摇着头,塞上坛盖,“因为刎颈之交,说的是朋友。”

      “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他可怜巴巴地坐在矮凳上仰着脑袋看着她,茅苍术抄手将酒盅一起全都收了,朝屋门口走去,“你该去睡了。”

      “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是不是?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是不是?是不是?”他追着她脚步踉跄地进了屋,茅苍术又出来收好小几矮凳,再回屋时他正坐在她的书案前,烛火下眼眸迷离,一下接一下地不停打着嗝,她摇着头走到他身后,“深吸口气,憋住呼吸。”

      “唔?”他睡眼惺忪地后仰抬眸看她,她把他脑袋按了回去,“憋住气,乖。”

      他果真吸了口气,□□一样鼓着嘴,倒是憋着气没出,过了有一会,茅苍术拍了拍他的脑袋,“慢慢吸气。”

      他照着做了,两口气吸进去,“嗝。”

      “再憋一次。”

      反复了三次,蟾酥不打嗝了,他开始低着头打盹,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脑袋。

      “醉鬼,回屋睡。”

      没人理她,半晌,她叹了口气,“我果真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

      暮春三月采兰期,今日是修禊祈福的日子,也是茅苍术上孟家复诊的日子,春光明媚是个灿烂晴天。蟾酥打着哈欠走到屋外,茅苍术在他身后带上了门。

      他这次走在前面走得熟门熟路,又来到上次那幢青瓦白墙的宅子前。

      不过这回不用他踢门,大门敞开着,前院地上铺着很多葛布,葛布上晾晒着绸衣,放眼看去满满一院子,各色斑斓。

      厅前站着那中年女人,身边是几个年轻男子,他记得,都喊她妻主的,这么大年纪还娶这么多年纪都能当她儿子的夫侍,他哼哼了一声,动静不小,那几人都看向门外,“茅大夫,你可来了。”

      茅苍术侧首朝他道,“我去给人复诊,你就不用跟来了。”

      “那我干什么?”

      “随你。”她从葛布空隙间走进去,随那中年女人穿过前厅,蟾酥撇了撇嘴,随他?那敢情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攻心为上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