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城(古装虐文)》碧树

17、第 17 章

　　十七
　　自从前去紫霄宫见过桓泰以后，桓凝对衡舒的态度逐渐和缓起来，虽然仍然带着矜持，却已能偶尔对衡舒露出些许笑容。这一转变让休养中的衡舒大为欣喜，便常常找了借口把桓凝留在身边，桓凝也并不抗拒。
　　“桓凝，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好吗？”见桓凝点头，衡舒兴奋地遣去了身边的侍从，只带着桓凝从望星殿出来，沿着蓬莱山曲折的山势一路游玩。
　　“蓬莱山四季结霜，因此这里又被唤作‘霜城’。”衡舒伸手从石壁上揭起一片霜花，摊在手心中，“你看，这些霜花虽多，却找不出两片一模一样的来，真让人感叹造化的无穷威力啊。”
　　“北溟国也常常会结霜。”桓凝蓦然想起故国，不由有些神伤，淡淡道，“可惜，这些霜花再美，等到太阳渐升的时候终会融化无踪。创造，然后再毁灭，这才是造化的真正用意。”
　　“可是至少在存在的时候，霜花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展现美丽吧。”衡舒见掌心中的霜花即将融化，连忙暗运法力，将霜花重新冻住，放回了它原本的凝结之处。“桓凝，我们去东面的海滩好吗？那里常常可以看见几百丈长的鲲鱼，运气好还可以看它如何化为大鹏呢。”
　　“好。”见衡舒竭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桓凝也不忍扫兴，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衡舒朝蓬莱山的东麓走去。
　　“阿舒，居然这么好兴致？”远处一个神人飞了过来，笑着拦住了衡舒的路，“翼殿下刚才找我喝闷酒，醉了才被我送回去——你不去看看他？”
　　“彗柳大人？”衡舒见面前来人正是沐翼的好友、二十八宿之一的彗柳，不由礼貌地笑道，“翼殿下既醉了，我还是改天再去吧。”
　　“我现在知道翼殿下为什么喝闷酒了……”彗柳看了看站在衡舒身后的桓凝，暗暗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你们是要去东海滩吗？”
　　“是。”衡舒点点头，“在屋子里闷坏了，想去透透气。”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彗柳见衡舒奇怪的神色，只好解释道，“你可知燧石精晶失窃的事？枭阳国天奴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可惜拷问了多日，也未能查出那个盗贼，追回宝物。紫薇帝君大为震怒，传旨将那些枭阳国的天奴尽数流放出蓬莱山，正好今天从东海滩启程。”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一国的天奴全都流放吗？”衡舒睁大了眼睛，“流放到哪里去？”
　　“去幽冰窟开凿冰宫。”彗柳见衡舒面色有异，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今天东海滩乱得很，你还是别去了。”
　　“幽冰窟？那里不是天界最冷的地方吗？那些天奴被封印了法力，到那里岂不是白白送死？”衡舒有些着急地道，“彗柳大人，帝君这样做是不是太严苛了？”
　　“虽然是有些严了，但帝君既然已下了旨意，还是不要违逆的好。阿舒，有些事情，你总是考虑得太简单了。”彗柳不欲与衡舒多说，告辞而去，临了却忍不住回头提醒道，“阿舒，做事还是不要太任性的好。”
　　“多谢彗柳大人关心。”衡舒不以为然地笑笑，见彗柳走远，问一旁默然不语的桓凝，“那我们还去吗？”
　　“去。”桓凝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很想知道，我们狴犴一族何时会跟枭阳国天奴承受同样的命运。”
　　“不，你们不会有事的！”衡舒深深地望着桓凝，“我相信这一点，也请你相信好吗？”
　　桓凝苦笑了一下，难得没有跟衡舒争执下去。两个人不再说话，反倒加快了脚步向东海滩而去，很快便看见上百名枭阳国的天奴被绳索串在一起，依次走上海边停靠的一艘木船。这些天奴无论男女老幼，显然都被严刑拷打过，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远远便可听到哭泣与呻吟响成一片。
　　“天界的株连之法可真是厉害啊。”桓凝远远站在一旁，嘲讽地道，“实际上，各国天奴想必都是天界的心头大患，只是碍于虚伪的仁慈面孔，不方便赶尽杀绝罢了。如今是枭阳国天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到灭顶之灾，改天还不知这厄运会降临到哪国天奴的头上呢。”
　　“桓凝，你说的是真的吗？”衡舒惊愕地看着桓凝沉郁的神色，慢慢地咬住了下唇，“或许你说的确实是实情，只是我以前一直没有想到……那么，我现在就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说着，衡舒思忖了一会，坚定地对桓凝道，“我现在就去求见紫薇帝君，请他对枭阳国的天奴网开一面，至少……不是把他们流放到那死亡之地去。”
　　“你去了会有用吗？”桓凝怀疑地打量着衡舒。
　　“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去。”衡舒勉强笑了笑，“桓凝，你自己先回望星殿吧，我现在就飞过去，否则一定来不及。”
　　“那好，你注意别太劳累。”桓凝点头赞同。
　　见桓凝明显地对自己表示了关心，衡舒高兴地大着胆子拉了拉桓凝的手，随即驾云飞去。

　　衡舒回来的时候夜已深，待他迈进望星殿大门，一眼就看见桓凝正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星空。
　　“桓凝，你是在等我吗？”衡舒笑着走到桓凝身边，坐了下来。
　　桓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我睡不着……想知道你事情办得如何。”
　　“成了！”衡舒开心地笑道，“枭阳国的天奴不用发配到幽冰窟去了，帝君改令他们散往人间居住。去人间虽然不免辛苦，总好过去冰寒之地做苦役是不是？”
　　“那恭喜你了。”桓凝礼貌地敷衍了一句，忽然道，“你去请沐翼求情的吧？”
　　“桓凝……你生气了吗？”衡舒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你知道……我身份低微，若不等候翼殿下醒酒后帮我说话，肯定救不了那些天奴……我真的不是故意引你生气……”说到后来，声音竟微微打颤。
　　“你做了这样的善事，不仅救了枭阳国人，也帮助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天奴，我为什么要生气？”桓凝冷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是非不明的人吗？”
　　“桓凝，我不是那个意思……”衡舒急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辩解着，“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再去找翼殿下了……”
　　“为什么不去？不要告诉我那仅仅是因为我。”桓凝毫无表情地道。
　　“确实不仅仅是因为你……还因为我不想再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衡舒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传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桓凝，从现在开始，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桓凝低下了头，掩饰着眼睛里难言的感动，手指慢慢抓紧了身边的石阶。衡舒是天界中人，他们注定是敌对的两个阵营，如果自己与他产生了纠缠不清的感情，以后对两人都是致命的弱点，可是——任自己再拼命隔绝千疮百孔的心灵，那个人一言一行中的爱意却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再也无法清除。不过桓凝始终未曾忘记父亲的嘱咐，慢慢地道：“你过几天又要去神池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桓凝的要求让衡舒一时有些为难，然而当他看到桓凝恳切的表情，终于狠不下心来拒绝，微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望星殿的龙车停在了神池离宫的牌坊外。桓凝抱着衡舒从车上走下，径直往大门处走去。
　　“站住！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守门的天兵见桓凝是天奴打扮，长戈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是送衡公子来神池休养的。”桓凝镇静地道，“难道翼殿下没有吩咐过你们吗？”
　　“翼殿下只吩咐衡公子可以入内，可没有提过你这个美人啊。”那天兵见桓凝俊美无匹，不由涎下脸笑道。
　　“大胆！”衡舒从桓凝怀中支起身子，指着天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子的去路，也敢调戏本公子的天奴？小心我告诉翼殿下，打你三百脊杖再贬下凡去！”说着转头向桓凝道，“别理他，我们走！”
　　那天兵蓦地被衡舒骂得气结，一时不敢造次，眼睁睁地看着桓凝抱着衡舒进了门去。好半天才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给老子装什么主子模样，不就是翼殿下的男宠吗？老子给你脸叫你声‘公子’，你倒上了天了！上次被翼殿下抱进去，这次又被个娈童模样的抱进去，可见就是个浪荡种子……”
　　衡舒把那天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气得面红耳赤，也不敢看桓凝，低声道：“桓凝，对不起，连累你受委屈……”
　　“没什么，这样的话还伤不了人。”桓凝淡淡回答，心知自己遭过那么多欺凌，这无良天兵的话已可不必放在心上，反倒是衡舒承受不起。然而若非衡舒装出虚弱不堪的模样，自己又怎能抱着他在重重守卫之下来到天界的圣地神池？当下只把一路的窃窃私语当作耳旁风，一边抱着衡舒直赴神池，一边留神观察着守卫的分布规律。
　　走了一阵，二人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湖泊，虽然不是很大，却神光离合，璀璨非常。桓凝依照衡舒的指点，将他放在湖边一处亭中，自己转身便欲退去。
　　“桓凝……”衡舒忽然伸手拉住了桓凝的衣袖，低声道，“你也去神池里沐浴一下吧，神池的圣力可以助你提高法力，否则浪费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桓凝闻言，心中突突一跳，却知衡舒所说不虚，虽然自己尚未最终解除封印，但能趁现在提升一下潜在的法力也是难得的良机，便点头答应。
　　衡舒见他同意，狡黠一笑：“那便请宽衣吧。”
　　“宽衣？”桓凝吓了一跳，“这里这么多守卫……”
　　“不怕，神池的结界比任何人的法力都强，他们看不见的。”衡舒忽然红了脸，“只有池中之人才能互相看见，不过今天也没有旁人。”
　　桓凝见他唇角含笑，似是羞涩又似是得意，便猜到他早已打了这个主意，不由佯装恼怒：“原来你是诓我来这里……”
　　“不，不是的……”衡舒骤然有些慌张，“若是你不愿，便算了。”
　　“别罗嗦了，下来吧。”桓凝也不脱衣，径直走进神池中，转身朝衡舒叫道。

　　下章预告：鸳鸯浴……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