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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蜡烛亭 ...

  •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幢两层高的房子就坐落在那里。那里也好似永远都不会起眼,而也永远属于这房子。
      没有人记得,这房子在那儿站了多久。也没有人记得,这房子是从多久开始被命名为“蜡烛亭”的。这一切仿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久远得没有人可以记起什么。
      我可以试着去想象,它周围房屋、街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的变迁,可以试着猜测它的花园与外观随着其主人的更换而不停的被改造着。
      可蜡烛亭的命运从未更改过。
      多少代的主人们听命于命运,并顺着早已成形的道路前进。无怨无悔。

      夜已深了,夏季,白天的热浪正在慢慢退去。
      刚才那无数个点着灯火的窗口现已逐渐的变成黑色的洞口,被路灯照得明亮的马路开始寂寞。霓虹灯无声地闪烁着。
      就这样城市睡去了,在灯光与点点星光下,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梦。
      而在梦与梦之间总有人还醒着。所以一定也有人踏着与城市相反的步伐,走在寂寞里。
      沐就在这寂寞的城市中瞎逛着。好不容易父母可以同时出差,所以绝不能放过这难得的自由。
      然而她是个乖孩子,乖得不懂放纵,不懂溶入喧嚣之中。
      所以她一直走,仿佛要走到世界尽头。
      原来所有的街道都是一样的。沐这样想。
      无声的霓虹和路灯,一切就像世纪末之后般安静。哪里都是这样。
      又是一个相识的街道,突然沐发现了一个仍就亮着灯的店铺。
      店铺很大,但似乎只点了两三盏灯。这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和硕大的窗户射出来,就更显微弱。而正是这微弱的光为沐指引了方向。
      她走近,看见红棕色的木门上有九扇小窗。小窗上都嵌着磨砂玻璃。门里的灯光从玻璃透出来,给人一种想把门打开的冲动。
      门的上方有一个扁,“蜡烛亭”,这就是这家店铺的名字吧。门把上还挂着一个牌子,“营业中”。

      沐毫不犹豫地转动了门把,打开了这扇门。
      “叮、叮”系在门上的铃响了,表示客人来了。这时从里面走来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女人,她微笑着将沐引进蜡烛亭。
      借着微微的灯光,沐看见这里好似一家很大的书吧。
      有很多很多的书柜,每个书柜都放满了书。偶尔会在书与书之间留一个空位放上些点缀——大多数是蜡烛,各种各样的蜡烛。
      这里也有很多套桌椅,每套桌椅都不一样。
      “真是稀罕,这么晚还有人来。”那女人很开心地讲道,“如果不是我要赶一篇论文,也不会这么晚也不关店的。”
      她把沐带到一张桌旁,桌上堆满了书。书堆的一边留了一个小小的空位,放着一张已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件纸和一杯喝了一大半又已冷掉的咖啡。
      “今天你就暂时坐这儿吧。”女人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三张椅子的其中一张,“反正大家都寂寞,能作个伴也挺好。”
      沐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位热情的女子,她不是个沉默的人,只是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想喝些什么吗?”那女人问,但不等沐回答她又开口了,“冰牛奶怎么样?即凉快又有利于睡眠和皮肤。”
      “好,牛奶我只喝冰的。”沐终于开始说话了,声音听上去满机械的。
      “太好了,我也是。”于是女人便收了那杯咖啡向吧台走去。
      沐目送了她一会儿,转过身来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全是心理学的。原来那女人是学心理学的。

      吧台后面就是厨房,女人将咖啡杯放入厨房的水槽中。然后打开巨大的冰箱取牛奶。接着就是到吧台里拿玻璃杯。
      “这是一个好日子,这么晚了也不孤单。而且她也喜欢冰牛奶。”她这么想,很开心的样子。
      眼睛很自然的落在吧台下面的台历上,一个鲜红的圈印入眼帘。

      突然从吧台那边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你怎么了?没事吧?”沐说着起身向吧台走去。
      只见那女人匆匆地收拾着玻璃渣,看见沐走过来,努力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手滑了,你不用过来。”
      沐回到位子上,没过一会儿,那女人便端来两杯冰牛奶。
      她显然没有刚才那么热情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沐不好意思开口问,毕竟才刚认识。
      “现在是7月7日了吧。”那女人突然问。
      沐立刻看了看表,表上显示的数字把她吓了一跳,“2点12分”。原来已是7号凌晨了。可这女人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而吓得变了个人似的。
      “很多事不知道反而安全。”沐就是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
      所以她从不打听别人的秘密,也一直没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从不威胁别人,也永远不会为人威胁。如不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她也许会永远这样坦坦荡荡的活下去。

      “你是在读高一吧?”女人打算继续聊下去,只是语气略显沉重。
      “是的,开学就是高二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晃呢?”女人试着把声音放得自然。
      沐笑笑:“因为有空呀。”
      她们平平淡淡地聊着。
      喝完牛奶沐打算离开,因为实在是太晚了。
      “这牛奶我请,只是希望你以后有空就常来。”她微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翎,是蜡烛亭现在的主人。”
      原来她是这儿的主人,沐觉得自己失敬了,“我叫沐,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再见。”翎轻轻挥手。

      望着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翎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小姐,”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小希——她的佣人,“没事吧?”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翎转过身轻笑着。
      “我是因为门铃声醒的,所以不关你的事。”小希努力让翎不要自责,人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不断自责。
      “不,这是我的错。”翎又将目光移出窗外,“如果我早点睡,如果我将‘营业中’的牌子换成‘停止营业’,那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而我又早就了解,这是约定的日子,所以约定中的人必然会来。”真实无奈呀。
      “小姐,”看着翎这个样子,小希担心起来,来蜡烛亭两年了从没见翎失落成这样,“既然一切都是注定的,那又何必悲伤呢?”
      翎仍是微笑着:“我只是没有那个觉悟去坦然接受,日历上我年年都用红笔将今天这个日子圈出来,可还是忘了。忘了去逃避。”
      小希走上前去,让翎可以靠着自己,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命运是无法摆脱的。
      这个约定之日,是上一代主人告诉她的。这是个有关过去、现在与将来的日子。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让人忘记它发生的确切时间,久得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后来很有几天,沐都一直在家里。如果沐从此就不再出门,如果沐就此忘记蜡烛亭,如果沐只将蜡烛亭当成一个梦,那一切又会如常。可是她始终记得蜡烛亭,并打算去看看。
      命运就是由无数个必然发生的“机缘巧合”组成。我承认人生的道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岔路口,可我们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早已定好的那条。所以沐就在一个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之后,走上了一条早已注定而她从未想象过的道路。而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叮、叮”推开那扇木门,沐又听到那悦耳的铃声。
      迎出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小希。她一见沐就认出了这个在7月7日凌晨光临蜡烛亭的女孩。
      “欢迎光临。”小希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并将沐引进蜡烛亭,“选个位子吧,‘每个人都有适合于他的位子’这是蜡烛亭的信仰。所以我们准备了尽可能多的不同的桌椅,已供大家选择。”
      沐望了望那天晚上她坐过的那张桌椅,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是一对年过古稀的老人,女人坐在那天沐坐的位子上看书,而男人似乎在写什么,翎的位子是空的,
      “我可以坐那里吗?”沐指了指翎的位子。
      “不行!”小希立刻回答,语气生硬的紧。而她也发现自己的失礼,很快将语气缓和下来,“那是小姐和她那两位朋友的专用位子。”
      忘年之交,沐默叹。
      于是她重新选了个位子。和翎的位子很相似——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还有它们摸上去的感觉,以及桌椅间的相对高度。
      沐就在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有点累了便顺势伸了个懒腰。然后环视蜡烛亭,她看见有人正向她走来。那人是翎,当然是翎。
      “沐你能再来实在是太好了。”她很热情的与沐打招呼,“刚才你一直在专心看书,所以不忍心来打扰你,我可以坐下吗?”她指了指其中一个空椅子。
      “当然!”沐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你的店好大,而且书也多,那天是晚上没来得及好好参观。”沐开始找话题,她可不希望每次在谈话中都处于被动。
      翎是店主,所以一说到她的店她就一脸沉醉,“那是当然,蜡烛亭在历代店主手中不断扩建、翻新,而且这些书都是历代店主的个人藏书,所以你可以看见很多古书和绝版书。”
      “原来是这样,难怪有很多书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沐开始隐隐觉得,蜡烛亭的藏书之丰富,历史之久都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那这个蜡烛亭是你祖上传下来的?”
      “不、不,蜡烛亭并不是世袭的。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做它的主人。”
      “被选中?”沐对翎的话很不解。
      “对,被...被命运选中的人。”翎的表情变得严肃。命运真的无法摆脱吗?
      “你相信命运?”沐不相信,当然不信。人的一生是人自己掌握的。
      翎看看沐,似乎认为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她微笑,“以前是不信的,可进了蜡烛亭就不得不信了。”你也会信的,沐,因为我们很像,或许太像。
      翎长长地吐了口气以放松自己。接受吧否则没时间了。
      “想过去见见我的两位‘老’朋友吗?他们很友善,一定会喜欢你的。”翎重新振作起来。

      翎的朋友的确友善,他们都希望沐能直呼他们的名字。女的叫晓,男的叫杭。
      刚打过招呼,小希就走过来对翎说:“小姐,陈太太来了。”
      应过小希,翎便向他们作了暂别:“你们先聊,我去工作了。不必特意等我。”
      “陈太太是谁?我是问翎的工作是什么?”看着翎领着一位穿着讲究的上流社会的女人走上蜡烛亭的楼梯去了二楼,沐好奇的问。
      “心理医生呀。”晓缓缓地回答。
      “不会吧,她应该还在上大学才对呀!她太年轻了!”沐再怎么估计也觉得那张脸只属于二十三四岁的人。
      杭笑了:“翎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而已。”看着沐一脸质疑的表情,于是接着说,“她呀,不仅早已完成五年的大学生涯(医学大学是五年制),还出过国,考过研究生,考过硕士。还在外国工作了几年再后来的,看不出来吧。”
      “那她到底多少岁?”沐尽量去猜测但仍无所得。
      “这个....”杭有点说不上来于是看了看晓,而晓也只是耸耸肩说:“也许这连她本人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不重要?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定然是疯了。
      “我们可没疯。”杭好似看出了沐心中的惊讶,他边笑边解释道,“只有真正进入蜡烛亭,你才可以了解‘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沐真的开始意识到,蜡烛亭好象真的不是一般的地方,它好象一个咒语锁住了所有的人。
      他们还是继续聊着。沐发现,翎、杭还有晓他们三人感觉上好象。也许只有在精神上有这样的相似之处,才使他们可以在蜡烛亭里坐在一起过一辈子。
      于是沐想起自己的两位朋友,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拥有这样的时刻。后来,沐常对朋友说,自己要开一家蜡烛亭。至于原因她说,蜡烛可以指明方向。
      还有她想在自己的蜡烛亭中和他们坐在一起,过一辈子。

      后来,沐自然成了蜡烛亭的常客。听翎的话,蜡烛亭并不是书吧,只是有很多书的咖啡厅而已。其实它是什么并不重要,喜欢它的人永远是不会变的。
      小希对沐的态度一直不好,而对这件事是乎所有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它过去。甚至连沐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有一天,小希再一次用她生硬的态度让沐为难了。晓与翎便走到沐的桌旁坐下。
      翎压低声音向沐表示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小希这样对你,我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你知道我并不认为我可以改变什么。”
      “她是说,小希对一般人不会这样,这就是说你是特别的,而我们改变不了你的特殊性,所以小希也许会一直这样对你。”晓在一旁做一些补充。
      特别?沐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别。
      “当然,我可以试着和她谈谈,毕竟你是我的客人。可你也要知道她是十分忠实于自己的。”翎这样说,希望沐可以谅解。
      “好了、好了。”沐开始发言了,“小希是你的佣人对不对?”她看着翎,继续说,“她对你很好是不是?”
      “当然,除了她自己,她就忠于我了。”翎对小希的忠实做了最高的保证,其实也是她命令小希吧自己放在第二位的。小希是个好孩子,她不应该受到束缚。
      “那就行了,她只要对你好那就尽职了。”沐到是很潇洒。
      在晓对这小女孩表示欣赏时,翎却回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这里上演的相似的一幕。与其说相似,倒不如说一模一样来得确切。
      那时是翎刚到蜡烛亭,也刚认识上一代的主人以及主人的两个朋友。那时这里的佣人对自己也十分的不好。而翎对上一代主人说了同样的话——“她只要对你好,那就尽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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