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不言》木有之

4、四

　　四
　　一大早收拾好自个儿就往欧阳先生住的酒店跑，他早就站在酒店下面等着我了。挂着个单反，带着顶米白色的棒球帽。
　　“欧阳先生出来的那么早啊。”
　　“习惯了。”他浅浅地笑了笑“早上没事一个人在附近的街道转了转。”
　　“这附近还是挺安静的吧，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没事来这里走走，看看树看看商店，这附近都是些小书吧。”
　　“嗯。”欧阳先生表示赞许地微微点头。
　　“呀，对了，我们要去乔治城的，走吧。”
　　酒店离乔治城不远，欧阳城选择步行过去，他说没什么目的性，随便看看华盛顿的路上也是旅游了。我挺赞同他的观点，记得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一放假我就一个人跑出去旅游。随便找个城市，只要有认识的人能够提供住宿就可以。背个包，装点零钱，带个相机，甚至都没有地图地随便走，大街小巷，也正是如此我遇见过很多意外的惊喜譬如一家很好吃的小饭店，某个住宅区的一片花园还有小胡同里的涂鸦墙。
　　我得意地把我的旅游心得分享给正对着周围建筑拍照的欧阳先生，每每提及旅游我都讲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我拍了按了下快门。
　　“欧阳先生偷拍的习惯可不好，我可不希望留下不能见人的样子遗臭万年啊。”我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做了个鬼脸。
　　他对着相机屏幕看了看笑着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挺好的。”
　　很快我们就到了乔治城，乔治城也是在华盛顿这个号称美国最不浪漫的城市里浪漫的地方了吧。十五六世纪留下来各式建筑，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喷泉。
　　我们走到一个喷泉处，欧阳城站在那里突然不动了。我仔细观察了一番，也没看出这个喷泉的特别之处，只是这个喷泉边侧有个铜人雕塑，一个女孩子正挽着裤脚弯着腰仿佛在喷泉里想找什么东西。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欧阳先生。”
　　他仍杵在喷泉前面，眼睛盯着那个雕塑一动不动，忽然间我好像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温柔。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圆滑地与人相处，从不流露感情的人。他默然地站着，世界陪他一起沉默，我望着他的背影，忘记时间的流逝，一个悲伤的念头从我脑海划过‘寂寞的人’。
　　他猛然转过身，吓了我一跳。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些走神。”
　　“没事没事。”我拜拜手“欧阳先生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来呢？乔治城是个算浪漫的地方吧，适合带着自己的爱人一起来啊。”
　　“我离婚了。”欧阳城继续正端着着他的相机想要将这个喷泉带回，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就像说我吃饭了一样平淡。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我正低着头，紧张的用右手的拇指扣左手的拇指，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暗暗地骂自己怎么那么不会问问题，最讨厌一句话问到别人的伤心事，还不会安慰别人气氛顿时就会变尴尬。

　　“没关系，离婚是我提出来。”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嘴角苦涩，没有说什么继续陪他走了。
　　随后几天我们去了芝加哥，微微阴霾的早晨，来到美国的贫民窟，欧阳坚持要来看一看。贫民窟里大部分都是黑人，有些孩子穿得破败不堪在路边玩耍。有个小女孩咬着手指头站在路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她瘦的快脱皮了，我顿时觉得为什么我们要天天嚷着减肥难道不觉得能吃饱也是一种幸福么。我从双肩背里拿出一把之前买的糖果递给她，她惊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拨开一粒放入嘴里笑着对她说 “It tastes sweet. Dont u want to have a try?”
　　她看到我吃得如此开心抓起糖果转身往后跑，好像担心我会后悔把糖果抢回去。她抓起糖果的一瞬间，我听见身后快门的声音。
　　“你刚才还真像个小孩。”
　　“本来也不大嘛。”我装一脸无辜的表情“人家才二十出头的。”
　　我们闲聊，雨开始下，并且越下越大完全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开始我们俩还依旧淡定地在雨中走，无论下多大的雨都不用伞，淋雨是我从小的习惯。后来雨实在太大，走了半天也没有遇到的士，欧阳城劝我找个地方避雨。我感冒了没什么，这个我虽不知道来头一看就气宇轩昂的中产阶级可不能被我整出什么毛病，万一真是什么娇贵之身陪我淋下雨出了什么毛病我可担负不起。我们俩沿街找了个快餐店进去坐下，胖胖的老板走过来问我们要什么，欧阳城对他说我们找不到的士回酒店就找个地方避避雨。老板说他刚好要进城置货，可以把我们俩捎回去。我一听他这么说，开心地都升天了，跳起来给了胖胖可爱的老板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也笑着给我一个拥抱，转头对欧阳说“Sir,your girlfriend is so sweety.”
　　我刚想解释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转脸看到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欧阳城。我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妈呀，烫死了。”
　　老板看了我一脸焦急的表情，连忙嘱咐好店里的店员就去开车。我扶着欧阳城上了车，让他靠在我身上，能稍稍舒服些。
　　“坚持一下啊，老板很快就开到医院了。”
　　“不用…不用…去医院。直接回酒店… …我带药了。”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夏童小姐，你必须尊重我的选择，我不看西医。”他突然变得一脸严肃用命令的口气和我说话。
　　胖老板从后视镜里看到争执的我们，问我“Where should we go?”
　　欧阳用他最后的力气死命地攥着我胳膊。
　　“The hotel.”
　　他渐渐松开手，安静地躺着。我侧面盯着他的看，顺着浓密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像素描本上勾勒的精致侧面，闭上眼睛之后的他安详地睡着像个孩子，没了平时的给人的抗拒感。还真是个娇贵的身子，就淋了这么会儿的雨就发烧了，有钱人真是都有怪癖，还不去看西医。这人生地不熟的西洋国，我哪儿给你找中医啊。
　　终于到了酒店，胖老板帮我把他送进了房间，我想给他些钱作为答谢却被拒绝了，他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的男朋友便离开了。把欧阳城扶到床上安置好，我从自己的背包里找些药，喂着他吃下去。我就在他旁边找张椅子坐下来开始玩弄手机，担心他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状况。还好他一直很老实地睡觉，除了中间说了几句话，我以为他是口渴想喝水，却发现他一直虚弱地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想必是挣钱挣多亏心了，要不就是伤害了哪个女人。这年头，有型有钱事业有成的男人是抢手货，看他这样不知道辜负过多少个女人，离过婚怎么样，这是单身王老五。
　　看着他眉头紧皱，在睡觉的样子，很想替他抚平眉头。可是我太累了，在椅子上不想动，就那么睡过去了。我梦见刚到美国，第一次生病的自己，拖着沉重的身子去买药，回来就一头栽在床上裹着被子睡觉，难受的要死也不敢对家里说，那时我想我要是一个人就这么死在租的房子里估计一直到房东去收房租之前都不会有人发觉。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渴望有人去照顾，但我必须习惯一个人生活，渐渐懂得用自己的左手握右手，依靠自己取暖，学不会勇敢谁去替我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