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下山[武侠综]》夏天有点冷

12、鬼故事

　　是夜。

　　或许是因为经常人数爆满的缘故，有间客栈的房间里往往在窗边多摆一张榻，供客人歇息，邱居新自然不可能不让雪羽诗风睡床，所以他选择在榻上打坐。夜风习习，在这暮春的夜中着实有些冷，不过他暗自运行真气，两两相抵，倒觉得还好。

　　打坐冥想是武当弟子的日常，邱居新早已习惯，便是打坐一夜都没什么，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

　　有点不同。

　　床帘是淡紫色的软纱，因为年代比较久远，显得有些旧，那人淡青色的衣袖便垂在床边，如云雾般轻柔。

　　“新新，睡了吗？”那人轻轻唤道。

　　“嗯。”邱居新点点头。

　　“噗，”她的轻笑又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哪有人坐着睡的。”

　　“打坐。”邱居新说道。

　　“打坐就能睡觉？你第二天不困吗？”雪羽诗风索性从帘子中冒出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无妨。”邱居新说道，“是功课。”

　　“所以你们那都这么坐着睡觉？”雪羽诗风问道。

　　“有时候是。”邱居新说道，由于她现在只有头在外面，月光朦胧，隔着一点距离看去便像浮在空中一般，邱居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强自按捺下情绪，说道。“夜深了。”

　　“嗯嗯，我睡啦。”雪羽诗风点点头，把头缩了回去。

　　邱居新悄悄松了口气。

　　“新新。”却没想到雪羽诗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听老板娘讲过一些这个房间里的事。”

　　“什么？”邱居新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子，”雪羽诗风说道，“她没有父亲。”

　　“他父亲过世了？”邱居新问道。

　　“她的父亲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除了自己的家。”雪羽诗风说道。

　　邱居新明白了。

　　“没有父亲的小孩，”雪羽诗风说道，“她的母亲渐渐地也消失了。”

　　“他的母亲怎么了？”邱居新忍不住又问道。

　　“她的母亲钻了牛角尖，渐渐的疯了，”雪羽诗风的声音有点凉，“她认不出她的孩子，也记不得她的丈夫，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邱居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然而那人却没声了。

　　“什么决定？”他问道。

　　“她将那个孩子带到这里，”雪羽诗风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然后当着孩子的面，躺在床上，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邱居新感到毛骨悚然，他在武当呆了很久，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事情，可像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却从未听说过。“怎么....如此。”他皱着眉，忍不住道。

　　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在一个小孩子面前以这种鲜血淋漓的形式自杀，而且那还是自己的孩子，邱居新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也不愿去想，那场景实在太过恐怖，也太过可悲。

　　“她只是太绝望了。”雪羽诗风说道，她笑了一声，带点自嘲道，“恋爱中的女人，往往都是说什么都信的傻子，她们能为一个承诺而坚强不屈，却也能因为一个谎言而不堪一击。”

　　“.......”邱居新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却发现自己想象不出。

　　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之人，自然无法想象出当苦难真正降临，而自己又无计可施时那种悲怆。

　　“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雪羽诗风的声音幽幽的，仿佛现在的月光一般冷清。“那血浸透了床，流了下来，又在地上汇成一滩，接着缓缓朝那个孩子而去。”

　　邱居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孩子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直到别人发现的时候，她站在母亲的血泊中央，满面笑容。”

　　“然...然后？”邱居新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然后她对来人说道，妈妈好开心呢。”雪羽诗风继续说道。“她不理会来人发白的脸色，从地上掬起母亲的血，朝那床上走去，尔后床帘拉开，他们看到——”

　　邱居新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看到什么？”

　　“一只仅有骨头的血手逐渐从床帘中伸了出来，”雪羽诗风说道。“轻柔的抚摸着那孩子的头。”

　　邱居新背后一寒。

　　“从那之后，每当月色很好的时候，来这个房间住宿，并睡在榻上的人，便经常能看到从这床上缓缓伸出的一只血手....”雪羽诗风说道，“新新，你能看到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邱居新很想这么说，他十分不想往床的方向看，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究还是朝那边看去，一看之下，却发现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缓缓穿过床帘，伸了出来，那模样，那形状——

　　无量天尊！

　　邱居新吓得差点跳起来，就在这时，他的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一个笑声响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雪羽诗风不知何时悄悄的来到他身边，看他的神情乐不可支，“哈哈哈哈，新新，你，哈哈哈哈，你作为一个道士，哈哈哈哈，居然怕鬼？哈哈哈哈哈哈....”

　　“......！”邱居新总算明白过来，尴尬之余，又是气恼，又是无奈，还有点觉得好笑，“又胡闹！”他伸出手，轻松就制住了笑的花枝乱颤的雪羽诗风。

　　“哎，我错了，我错了。”雪羽诗风被他制住，赶紧告饶道。“邱大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我不敢了.....噗。”

　　“还笑。”邱居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改为搂着她的肩膀，接着面无表情地戳了戳她的痒痒肉，控诉道，“就知道吓人。”话语中无端带上了一点委屈的意味。

　　“我错啦~”雪羽诗风探身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讨好一般的撒娇道，“这不是看新新你有点紧张，就让你放松下嘛。”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放松！邱居新大为头疼地想道。

　　然而不得不说，撒娇一向是女孩子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尤其是在喜欢她的人面前。邱居新深深的吸了口气，“以后不可如此。”他对雪羽诗风说道。

　　这就是翻篇的意思。

　　“嘿嘿。”雪羽诗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新新，其实我的故事还没说完。”

　　还没说完啊？邱居新十分怀疑地看着她。

　　“哈哈，别这样嘛，”雪羽诗风笑道，“好啦，我不吓你了。不过....”她的眼睛转了转，说道，“新新，你现在还睡得着吗？”

　　必须的睡不着了。

　　邱居新的脸色说明了一切，雪羽诗风了然的提议道，“我们一起睡吧？”

　　“不行。”邱居新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哎，”雪羽诗风又叹了口气，“好吧。”她去客栈的柜子里又搬了一张床褥来，铺在自己的床旁边，“这样呢？”她眯了眯眼睛，“在窗边睡不好，容易着凉，你有内伤，不要勉强。”

　　“.....嗯。”邱居新突然明白过来她的用意，脸上不由发烫，胡乱点了点头，便在雪羽诗风铺好的床褥上睡了下来。

　　雪羽诗风见他睡下，便不再说话，邱居新也闭上眼睛，室内转为幽静。

　　可邱居新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原先他在窗边，离床有些距离，尚能无视一些声音，现在骤然换到床边，那人的轻微的呼吸声便在这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太近了。他想道，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道德经，来强迫自己睡着。

　　然后他也真的睡着了，只不过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的道德经还没背到一半，便又听到了声音，一阵衣物在床褥上滑过的窸窣之声，诱惑他睁开眼睛。

　　那人似乎睡的深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只手从床上滑落下来。

　　正好在邱居新触手可及的地方。

　　邱居新看了那只手一会，鬼使神差地伸了过去，就在刚刚牵上的那一刻——

　　那只手被他这么轻轻一拉，便掉了。

　　如字面意义上掉了下来，断口甚至还有一些血肉丝丝相连。

　　邱居新看着那只手，由于太过恐惧，反而感到一丝漠然。

　　噢。

　　断手的血渐渐将地上的被褥浸染，很快他便坐在一片血泊之中。

　　“妈妈很高兴呢，”一个小孩的声音响了起来，邱居新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跟雪羽诗风形貌相仿的小孩子，带着天真而又甜美的笑容，仿佛看不见他一般，朝床边走来，“她早就想死了，现在终于能死了，应该很高兴吧，你看，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呢。”

　　邱居新看着她掀开床帘，紧接着，便被自己所见的一幕恶心的不行，差点呕吐出来。

　　床上的早已不是什么尸体，而是血肉模糊的一滩，只有浸透了鲜血的衣服还能证明那曾经是个人，不仅如此，那东西好像还活着，在女孩把床帘拉开之后，微微颤动着。

　　邱居新胃里一阵恶心，他快吐了。

　　然而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小孩拿出一把雪亮的刀子，朝那滩血肉刺去，就在这时，意识一阵恍惚，视角转换，换成他躺在床上，看着小孩满面笑容的举刀朝他刺来——

　　......

　　“.....！”邱居新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他感到身体无比沉重，同时也发现了原因。

　　雪羽诗风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滚了下来，正好拿他当了肉垫，现在仿佛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头正好枕在他的胸口。

　　“雪羽诗风！”哪怕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快崩溃了，邱居新捂着脸，生平头一次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