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勾手》描金牡丹

5、上山下山

　　刘九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病例在他们这一段队伍里刚刚才出现，但起码有十分之一的人就被同时传染。
　　他们症状有轻有重。轻者，低热，身体某些地方结肿甚至化脓，常有人嚷嚷着什么虫子咬人这么痛；重者，突发高热，出现胸痛、咳嗽、咳痰，痰由少量迅速转为大量鲜红色血痰。
　　难民们长期行路，没东西吃，又休息不好，本就免疫力低下容易生病。所以刘九发现第一个高烧者时，没有多想。怕小若被传染，她只让他不要去跟那人说话。
　　小若牵着刘九的手，乖乖点头，真的不再去跟那人说一句话。
　　可是很快，刘九发现第二个高烧者，第三个高烧者……再回想之前她见过的人的病状，不由神色一变。
　　刘九打算立马脱离难民队，往山上走。离开前，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悄悄告诉于母。于母脸上闪过慌乱，原地走了几圈，最终没跟刘九一起走。
　　于清有个妹妹，叫于福，逃难时跟于母他们错开了。于家，一路都在找她。听人说在前面的队伍里见过于福，于母不想放弃。女儿，是于家命根啊。
　　刘九看了看跟林若说话的于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于母问了几条不同路线及最近的城镇，刘九当机立断，背着小若往深山里走。
　　“姐姐，我们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走了？”背着小锅子，林若乖乖地趴在刘九背上。虽然他非常听话的跟着刘九，但看着山下越来越远的人群，他忍不住转头低低发问。
　　“小若不是想天天吃肉吗？我们往山里走，姐姐就能天天光明正大的给你烤肉吃，不用再怕被人发现，你说好不好？”
　　刘九知道他是舍不得新交的小伙伴，所以停下脚步。转过身，两人从半山腰直直看向已经走到山弯弯里的难民队伍。零零散散的身影，像一群灰色的蚂蚁在慢慢挪动。
　　两个同路的小孩突然不见，除了于清向母父念叨了几句外，没人注意也没人关心。而他们的生死，刘九同样不关心。
　　刘九、小若离开的当天傍晚，难民队伍里开始有人病死。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晚上，死了十几个人。而更多的人开始不同程度的被传染。
　　队伍里有几个赤脚大夫，看着诊着，开了几副药发动大家去找。找回来，生病的人还是死了。死前症状一致，高度发绀，皮肤呈黑紫色。
　　有人说他们触怒山神，所以山神发怒，大家被诅咒了；有人说大林（国）有灾星降临，将会给人间带来无限灾难；有人说……说什么的都有，最后的结论只一个，此症无药可救！
　　难民队伍里开始人心惶惶，有人抛儿弃夫，有人抱着亲人的遗体嚎啕大哭，有人肆无忌惮抢夺他人食物，有人穷途末路的转身，向来时的路前进……
　　每每听到又有谁谁谁死了，于母消瘦的脸上，都要白上一分。从瘟疫暴发的第一天起，于母就紧紧抓着于清和于父的手，急急前行。不准他们跟任何人接触、说话。她神经崩的紧紧，只几天，一双眼里就充满血丝。
　　于父紧张的不行，生怕于母就这么去了。忍不住开口问于母，于母只摇头，什么都不说。弄的于父半夜里经常暗暗抹泪。
　　于清发现刘九和小若离开后就一直没再出现，心里非常奇怪。拉着母亲问了很久，母亲却木木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问了几次，于清就不再问了，只时不时的转头看向身后的路。发现熟悉的身影一直没出现，他的眼神渐渐黯了下来。
　　不管山下发生了什么，刘九背着小若登上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处水源，将他们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衣服也用开水煮过。
　　看着缺了口的铁锅，和完全不配套的锅铲，刘九好笑。想当初小若见着别人丢弃的锅和铲，像捡到宝一样。她还在一边嫌麻烦不干净，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姐姐，你猜猜小若在哪？”
　　刘九将锅子烧干放在一边，正要将刚清洗干净的兔子肉架上去，小若的声音就从身旁的树林里传出来。
　　刘九转身，一眼就发现小若白嫩嫩的小脚正夹杂在一堆草丛里。但她没有点明，假装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然后向他藏匿的反方向大声道：“我看见你了，快出来。”
　　“姐姐！”真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小若兴奋的从矮树后大叫着跳出来。
　　刘九故作被吓，向后一退，然后露出惊奇的目光看向眼前一身草叶的小若，宠溺的捏捏他小脸“又调皮！”
　　“呵呵，姐姐，你刚才都没发现我，对不对？这身衣服真好，虫子不咬，还不会被老虎叨走。”
　　小若摸摸自己身上的一堆草叶，满脸兴奋。只见他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笑成月牙，张开的嘴里能细数一颗颗白牙，大大的耳朵，尖尖的下巴，一身草叶裹身，头上还顶着一样的草环，整个一丛林小野人。
　　刘九唇角微扬，安静的坐在一旁烧烤，目光随着小若的身影悄悄转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之前的依依不舍这么快就被丢在脑后。
　　山上阳光照射强，两人衣服又都洗了煮了，刘九怕两人晒伤，所以就用薄荷叶临时做了两件‘绿衣’。
　　寂静山中无岁月。刘九带着小若沿着高山山脉一路走着。饿了吃野果、烤猎物，渴了喝山泉、饮朝露，走在山里，睡在树上。小若不让刘九背，坚持自己走。刘九知道一旦瘟疫暴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所以也不想那么早下山，依着小若慢慢走。
　　小若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他总能给自己找到乐子。认树认花认草，扑蝴蝶捉蜻蜓，一路上，洒满他清脆的笑声。而刘九，每每在他回头对自己灿烂一笑时，也跟着淡淡一笑。
　　有目的地，路就有走完的一天。在经过几个小山村后，刘九带着小若开始往山下走。他们远远的，就看见一座繁华大城镇。
　　“姐姐，我们进城了，也能吃肉吗？”小若回头看看身后的高山，有些依依不舍。
　　刘九捏捏小若鼻子，给他理了理头“小若想吃肉，姐姐天天给小若做。”
　　“那我们还是不能让人看见么？”之前刘九说过的话，小若一直劳劳记在心底。
　　“现在大家都可以吃肉，所以小若吃肉也不用怕被人发现。好了，我们走吧。以后小若还想出来玩，姐姐又带你出来。
　　“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答案，小若眉眼弯弯，反拉着刘九的手，跑着向城镇方向前进。
　　山上远远看着近，实际路途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等刘九和小若走到城门下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高大的城门下拥拥挤挤的站了很多人。时过正午，两扇城门却紧紧关闭。城墙上守城士兵站的笔挺，一名明显有身份的女人穿着铠甲，高高在上的俯视低下的众多人。
　　他们有路过的商人，想进城做买卖的小贩，也许还有走访亲戚的城民，但更多的，是蓬头垢面的难民。
　　“开门，为什么正午了都不开门？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人，开开门呐，我要进城去看看我女儿，她病的厉害，我，我……”
　　“大人，麻烦您开开门，我们是江城路边的商人，必须赶路啊。”
　　“大人，开门啊……”
　　“开门，让我们进去，你们凭什么不开门放行……”
　　久久的等待，让人群里不满的议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上面没有传出一句回答，人群里开始拥挤着向城门上撞。
　　刘九紧紧抱着小若，随着激动的人潮被动荡漾。她想后退，可后面拥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挤不出去。
　　“所有人退到桥后接受检察，再发生有人拥挤撞门，格杀勿论！”
　　中气十足的大喝从城墙上传来。穿铠甲的女人一脸威武的注视城下众人，大手一挥，消失在城墙上。
　　城门，在万众注目下，缓缓打开。女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整齐士兵，奔了出来。
　　人群迅速后退。
　　小若紧紧环住刘九脖子，吓白了小脸。

作者有话说

　　如果可以，麻烦大家能留言，让我知道它没那么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