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童年》颜月出

4、宴席风波

　　第二天早上，穆栋才进屋吃饭的时候，他家开始开了窍的闺女正望着馍笼里的鸡蛋发呆，他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伸手将鸡蛋拿出来递给穆棉，“真是个馋猫，以后想吃就自己拿呀。”

　　伪萝莉有些红红脸，低着头接过，暗自高兴，她在爸爸心里的地位终于提高了，至少由老鼠升级成猫了。其实，她还想解释一下，这只是误会，真的只是误会，我才没有眼馋鸡蛋呢，鸡蛋糕我都不馋，刚才只是想事情恰好瞟到那罢了。

　　陈芳将碗筷摆好，拿着大勺子给穆棉冷她碗里的稀饭，接着穆栋才的话说道：“你也知道女儿是个馋猫啊，长这么大什么好的都没吃过，她能不馋吗？你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皮包骨头的，还比同年的人矮上半头，要不，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带着她吧，也让她吃顿好的，昨天刘丽不是也说了一定要让她去嘛。”

　　穆栋才不同意，就着咸菜，拿着馒头啃了一口，含糊着说道：“刘丽说的是客气话，哪能当真，别人家带的都是男孩子，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女娃娃不方便，等以后你坐席的时候再带她去就是了。”我怎么能带，她要是哭了我找谁哄去？要是她在饭桌上要这要那吵吵嚷嚷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呐！

　　陈芳不乐意了，“女孩子怎么了？那贝贝还不是女的，吴军走哪都带着，心灵不也是女孩，可穆春旺还不是当眼珠子疼，就你这个混人重男轻女，棉棉这么漂亮，又不给你丢人，怎么就不能带着去了？你昨天晚上答应我的话全忘了？”

　　陈芳强忍着眼泪，哭出来会吓到棉棉，而且结婚前她妈也交代过，不能老是在男人面前哭，哭多了不仅晦气，还让男人心烦。

　　穆栋才闷闷的想，这情况能一样吗？吴军那是怕他老丈人还怕他们家的母老虎，穆春旺家的心灵是他四十岁得的老来女，自己又不怕谁，也没老来女，不过他也想起昨晚舒服后答应陈芳的话，有些心虚的放下筷子，拿了一个馒头递给陈芳，推了两推才让她接下，这才解释道：“棉棉这么乖，我哪有不想带，今天我确实有事，韩光也要去吴天成那，他在大城市待了好几年，知道的东西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带着孩子真不方便，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带。”

　　陈芳不说话了，有些遗憾的看了女儿一眼，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穆栋才跟她提过一次想做生意，怕是要问韩光的事就跟这个有关，要是真不能带着棉棉，她也不能强求。

　　穆棉先前也没想过一定要去，妈妈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是了，可听到“韩光”这个名字时她猛的抬起头，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韩光是谁她很清楚，这个名字她永远不会忘掉，穆栋才打架厉害胆子又大，别人老实巴交种地的时候他就开始想着做生意，第一次的生意就是跟韩光合伙做的，韩光是韩娟八竿子才扯的着的亲戚，但是就因为韩光，穆栋才慢慢跟韩娟扯上关系，因为这次生意，穆栋才有了一点本钱然后慢慢发迹，最后被韩娟缠上甩也甩不掉……

　　“怎么啦？棉棉？”

　　听到穆栋才的问话，穆棉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拽住了爸爸的胳膊，她就势站起身。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跟去坐席，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而且她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能再让妈妈跟上辈子一样受罪。

　　穆棉深吸一口气，憋红了眼眶，双手攥紧穆栋才的手腕，仰着小脑袋央求道：“爸爸，你就带我去吧，棉棉会很乖的，不会躲起来丢人，一定会比贝贝表现的还好，爸爸，你带棉棉去吧。”

　　穆棉长相随了陈芳，确实比贝贝漂亮一点，这个年纪正是最可爱的时候，陈芳为了能顺利的让穆栋才带她出去，可以让她吃顿好的，顺带联络父女感情，刻意把她好好打扮了一下，淡紫色衣料拼接着竖宽条状粉色棉布的斜对襟褂子，上窄下宽左胸口处还有一个奶白色花边构成的小花，这是陈芳仿着城里孩子穿的衣服给她做的，裤子是同色系的，就是膝盖处破了的那条不过已经被陈芳用心的补好了，眉心还贴了一个红圆点，这是陈芳用钢笔帽裁下的月季花，一番打扮下来，穆棉看上去软软小小可爱极了。

　　穆栋才的身子微后移，靠在了椅子上，他的鼻翼动了动，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也可以这么可爱，看这小模样长的，多漂亮啊，不愧是他闺女。

　　现在他闺女这么可怜巴巴的求着他，小手软软的，两只连在一起也没绕他手腕一圈，说的又那么委屈，什么叫不给他丢人？难道她心里认定自己觉得她丢人，他打算以后跟闺女处好关系，而且昨天也答应陈芳了，她有这个想法可不行，都怪陈芳这个没眼力劲的，在棉棉面前瞎扯淡，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小丫头巴巴的说要把贝贝比下去，这点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但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也不敢眨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她妈也红了眼眶望着他，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而且姑娘又是第一次求他，他能怎么办？只能带着了，而且还得一路注意着，不能在棉棉面前板着脸。

　　这是他们这边的习俗，谁家盖房上梁都会摆宴席，亲朋好友来坐席的时候也会给他们添喜钱，来的人越多说明他家混的越好，活的就越有面子，当天的收入也可以多些，所以谁家也不嫌人多，就像今天，吴天成家的院子里摆满了桌椅，门口的大路上还挤了二三桌。

　　穆棉站在院里抬头望着房顶，嘴里含着流行的水果味硬糖，她两只口袋装的满满的，这是刘丽把她拉到屋里偷偷装给她的，对她的称呼也由傻棉丫变成了棉棉，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感到歉疚了。

　　吴天成大约是同样的心思，他和穆栋才正在房顶上摆鞭炮，等会放了鞭炮撒了花生和糖，也就该上菜开宴了。

　　看到穆棉时，他用胳膊肘捅了捅穆栋才，微胖的国字型脸乐呵呵的，本就不大的眼睛快要笑成一条缝，他有些兴奋的说道：“老弟，看见没？棉丫正站那看你呢，要我说，你家闺女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性子乖巧又不像以前那么老实，昨天晚上吴刚还跟我们学话，说棉棉胆子大了，一直跟他瞪眼睛，那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可漂亮了，跟珍珠似的。”要是吴刚在这，他一定不赞同的跺脚，胡说八道，就小哑巴那傻样，还珍珠咧，分明是瞪得跟马泡似的。

　　穆栋才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女儿，心情很好，冲着穆棉拍了拍自己口袋，然后指了指放糖和花生的筐，意思是会给她放点，不会全撒下去。

　　穆棉跟他挥挥小手，歪着脑袋笑了。穆栋才以前才不会做这种事，他觉得小气吧啦丢面子，现在却这么做了，可见他确实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让穆棉又多了些信心。她虽然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面对和韩娟有关的人和事，但她这个胆小鬼这辈子再也不会胆小。

　　穆棉忽然觉得头皮发痛，心里惨叫一声，后退时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谁呀，这么没水准！

　　她扶着长条凳子站稳，转过身子一看，没水准揪她小辫子的正是比她小三个月的堂弟，二叔家的大儿子穆豆豆。

　　穆豆豆做坏事被抓包了，一点也不心虚，吸了吸流下来的鼻涕，粗声粗气的对穆棉交代道：“棉丫，我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待会你跟我们坐一起。”

　　他学完话，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穆棉的口袋，这里面可全是吃的，棉丫又这么弱！小名豆豆大名穆豆豆的小朋友一时很煎熬，攥着肉呼呼的拳头犹豫着。

　　抢？还是不抢呢？

　　其实张桂花早就看到穆棉了，只是这会才有空让豆豆来找她，穆栋梁今天有事换她来坐席，豆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的欢呼几声，明摆着指望她在饭桌上给他扯鸡腿夹肉舀甜汤，反正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不如把棉丫也喊过来。大哥什么德行她可是很清楚，要指望他顾着棉丫，除非天上下红雨。

　　穆棉甜甜的笑了一下，二婶子还是这么关心她，虽然二婶子教育她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偶尔会恨铁不成钢的吼着抱怨着，但是对她的关心她能感觉到，就算冲着二婶子的恩情，她也要改变豆豆的命运，不能让他跟上辈子一样早早的辍学打工，又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而且单凭豆豆本人也当得她这么做，豆豆迫于二婶子的武力，在二婶子面前喊她姐姐，但私底下却只喊她棉丫，因为他总认为自己才是哥哥，说自己弱的跟团棉花似的。其实穆豆豆小时候也会对穆棉搞些小恶作剧，也抢过她的东西吃，但他决不允许外人欺负她。那时她学自行车被吴刚穆文举使坏，连人带车掉进沟里，他们两个幸灾乐祸的跑掉了，只留下脚腕扭伤的她在原地动弹不得，沟边地里有不少坟，天黑之后她很害怕，身上磕破扭伤的地方又疼的厉害，她趴在干涸的水沟里抓着冷冷的车把，难受的哭了起来，慢慢的开始哆嗦。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后来是豆豆找到她，背着她回家，然后拼掉一颗门牙去帮她报仇，让吴刚穆文举再也不敢对她动手。

　　就在她重生的前一天，豆豆还坐在门口气势汹汹的扬了扬手里的拐杖，龇着嘴巴对她说：“以后秀秀和威威欺负你的时候，你就狠狠的还回去，不过两个猴崽子而已，怕她们干什么！你就是打不过，不还是有我的嘛！别看我瘸了一条腿，收拾她们两个那比颗削颗大白菜还简单。”见她点头豆豆笑了，露出嘴里镶的那颗银灿灿的大门牙。

　　在穆棉心里，这个不叫她姐姐的豆豆比韩娟生的那个只会奚落她的威威更像她弟弟，她盯着豆豆天真脏兮兮的小脸，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得帮二婶子管着他，让他好好学习，自己也是，知识改变命运，她们一定要活的更好。

　　还是鼻涕虫的豆豆又吸了一把鼻涕，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姐姐惦记上，以后要被拐上辛苦学习的道路，小豆豆经过难受的心里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不抢了，抢了之后傻棉丫一定又要哭，他又要被揍，豆豆无力的耷拉着胳膊，站在那难受。

　　唉！等会撒糖的时候他得多捡点，不然真对不起自己，想到这，他心里开始着急，双脚不停地在地上磨着。都这么会了，棉丫怎么还不点头？他心情烦躁的看了穆棉一眼，这个笨棉丫傻棉丫，磨磨唧唧的，时间不多了，他还得赶着抢个好位置呢。

　　咦？棉丫怎么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穆棉是感动的，只以为是被他吓得，又觉得她是知道自己刚才要抢她糖了。

　　豆豆有些委屈，我只是想想来着，可我不是不抢了嘛！然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仿佛又觉得痛了，那是他前两天把棉丫气哭时被张桂花揍得，他怕旧事重演，又放不下小男子汉的面子，心虚却又外强中干的说道：“棉丫，你怎么又不说话啦？你到底记住没有？待会就坐在我们旁边，不准乱跑，省的你被欺负还吃不饱饭！”

　　穆棉看了好笑，明明一点气势也没有，她那时怎么就觉得很可怕呢？自己真是胆小啊！她确实想跟二婶一起吃饭，想听听二婶的唠叨，不过不是现在，她还得守着穆栋才和韩光呢，穆棉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递给豆豆。

　　“我不去了，你跟二婶说，我得跟我爸坐在一起，这糖给你吃！”

　　豆豆如同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她，这还是棉丫吗？他还记得，前两天他趁棉丫不注意的时候，啃了一口她手里的鸡蛋，不就是那一口好像多了点嘛？不就是把带蛋黄的部分吃了嘛？要他说，就是屁大点事！可棉丫却哭了，而且又哭的那么久，害的他被扒了裤子揍了一顿，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就忘了以前是谁从奶奶那要鸡蛋分给她吃。

　　可是，她这会怎么这么大方了？豆豆的视线移到穆棉伸出的手上，鼓鼓的一把，他眨着大眼睛疑惑的想着，这是棉丫吗？不会是山猫精变的吧？哼哼，死山猫精，把我妹妹棉丫还回来！

　　他一巴掌拍在穆棉的脑门上，然后迅速的后退一步，做了个防守的姿势，爸爸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能打架会打架！

　　啪！

　　伴随着响亮的声音，穆棉狠狠地摔了个大屁蹲，手里的糖散了一片，她也没心思去捡，这可是新做的转头地，屁股好痛啊！

　　看着面前要大干一场的小豆丁，穆棉恍惚中想起，吴天成家上梁的前几天，豆豆好像因为她挨了一顿打，长大后这件事被他提了好多次，说她小时候没良心。

　　唉，也不知道没良心的是谁？给他糖吃他还拍自己，这家伙不会是要报仇吧？至于吗？穆棉瞪了豆豆一眼。

　　呜哇呜哇哇……

　　傻棉丫去哪里了？

　　豆豆怪叫了两声，收了手势转过身，蹬蹬蹬的向张桂花打报告去了，慌得连地上的糖都忘了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