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宁心里的复杂无法言语。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自己的身上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妈妈平时虽然会用不屑地语调说“在你爸心里,排第一个的是你和你弟妹,接着是他自己,最后才能轮到我。你和你弟弟妹妹无论怎么样都是他的骨血,从小到大,他就没舍得打过你们一下,黑脸全由我做了。年轻时的话,不能信啊……”之类的,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奶奶早就已经没了,这件事却成了妈妈的心结。
“那么……妈,当初收养我的那个人呢?”夏宜宁拧着毛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夏妈神思有些恍惚。当年得知女儿的消息时,她并没有期待能够找回她。对方在帝都根基深厚,将女儿列入了家谱,又有正紧的收养手续,她那时甚至怀疑,她这种小人物,根本就不可能见到那种大人物。可是她最后还是见到了。
女儿被养得很好,白白嫩嫩的,见人就笑,只是有些黏那位老人。她很挣扎。如果女儿留下,那将享受泼天的富贵和宠爱——那是他们夫妻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给她的,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她将彻底失去自己的女儿,忍受一辈子思念和愧疚的煎熬。
听到他们的来意后,对方很沉默。她看得出来,老人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捡来的孙女,将宁宁交还给他们夫妻,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
孩子回来了,丈夫只给她改了姓,却没改名。
宜宁宜宁,宜家宜室,宁静明心。
他们夫妻是取不出这样的名字。
“妈妈……”夏宜宁看夏妈愣愣地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回忆什么,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夏妈回过神来,然后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说,“收养你的是个老人,他家里没什么人,所以对你很好。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许能见到他。”
“妈——”听夏妈把话说得那么含糊,夏宜宁有些不乐意,撒娇地晃着她的胳膊。
夏妈收回自己的胳膊,将女儿从身边推开:“去去,我还忙着呢。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夏宜宁气鼓鼓地看着母亲,等她离开时,又忍不住躺在床上深思了起来。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文森特的座位始终空着,人却从来没有出现。她顾不上期中考试的好成绩,心中开始担忧起来:“欢欢,文森特今天怎么没来?”
武欢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说:“文森特要回米国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
武欢欢放下手里的笔,说:“文森特期中考垫底了,他家老爷子气得差点进医院。后来他自己说他适应不了□□的学习环境和制度,他们家正准备给他转回去呢。”
“是啊?”夏宜宁有些失落,“虽然只相处了两个月,但是文森特真的是一个很绅士的人。他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她们前面的两个女生听到谈话,忙转过头,加入讨论:“是啊,文森特多帅。他要是留在这儿,多看几眼心情也舒畅啊。”
冯娴巧已经离开一中,她的座位也由另一个女生换上了:“知道他要走,我心里挺舍不得的。”
武欢欢接话:“对了,昨天我和文森特打电话时,他说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就这么离开也挺舍不得的,所以打算在宁宁请客那天凑个份子,算是最后的聚会。”
周围的人听了,立刻围了上来:“是吗是吗?那样也不错,就当是给他践行了。”
“是啊,既然他适应不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听说米国那边的教育制度比咱们这儿先进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在浪费人才,巴拉巴拉……”
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批判□□教育制度的夏宜宁和武欢欢只能对视了一眼,互相对着对方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武欢欢出面,止住了她们的话题往更诡异的方向:“星期五下午放学,咱们就带着书包直接坐公交车去。阿哲和南彬会事先定好饭店和歌厅包厢,大家互相传达一下吧。”
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夏宜宁整整书本,收回心思认真上起课来。
这几天里文森特只露面过一次,听说是在忙着回国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下午两点半,放学铃声一响,高一一班的学生立刻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地往校门口走去。除却学生外,参加这次庆功会的还有班主任阮老师和竞赛的指导老师。
封哲选的酒店是自家名下的,里面设施齐全,菜色也很不错。一群人刚进门的,经理就迎了上来,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大包厢。大包厢里有三桌席面,全班同学加上两个老师湛湛坐下。
刚做好,文森特就指挥着服务员抱着一箱啤酒进门了。
周南彬吹了个口哨:“哟,今天要拼酒?拼酒哪里能用这玩意,一点度数都没有,太没劲了。”
夏宜宁看了他一眼:“收敛点,咱们班主任还在呢,当心喝的醉醺醺地回去,被你爸揍一顿。”说着,她又笑眯眯地转向文森特:“我啤酒过敏,不能喝这个,有果汁吗?”
阮老师推了推眼镜,立刻附和道:“这话说的对,和你们这一群人出来,你们每一个的安全我都得负责。小孩子,喝啤酒都是给你面子了,你们还想喝什么?”
男生立刻开始起哄:“别介……阮老师,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着也得敬您和方老师喝几杯,表达表达咱们的谢意,您说是不是?”
阮老师绷不住笑了:“别拿我和方老师做借口,你们这群臭小子,要自制,懂不懂?”
笑闹间,菜就如流水般上来了。夏宜宁坐在武欢欢左边,自己右边的位置是空着的。有些怀着小心思的男生想要凑上去坐那边,谁知被周南彬截了胡,只能讪讪地笑着在别处坐下。
周南彬在他们耳边小声说:“兄弟们,叶哥的墙角可千万别挖,不然就等着……”说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文森特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后用他那半生不熟的中文说道:“□□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相隔这么远还能见面,就是□□所说地缘分。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所以借今天这个机会,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这些日子的帮助。干!”说着,豪气地将一辈子啤酒都喝了。
男生们纷纷拿起酒杯:“干!”
夏宜宁心中伤感,用橙汁和他碰了杯:“教了你两个月,这临别词倒是说得很不错。”
文森特的脸微微发红:“这是临时从我哥哥那里学的。他把话写出来,我硬背背下来,其实我还有好几句没说出来。汉语太难,我总是记不住。”
夏宜宁又和他碰了杯,喝了一口后揶揄道:“虽然在国外不需要学中文,但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千万别放在一边了。”
文森特沉默着点了点头。
夏宜宁眨了眨眼,又说道:“我们以后肯定还会见面的,等我做了大翻译后,我就来米国找你,到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啊。”
文森特使劲地点了点头,抱了她一下:“夏,来□□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跟你学习的这两个与,我学了很多东西。夏,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夏宜宁回抱了他一下:“嗯,我也会记得你的。别断了联系。”
ps:人生总是充满了离别,小夏已经慢慢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