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是谁在唱歌》zaq

1、第 1 章

　　“仙道先生……”
　　介于成年与少年之间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充分显示出说话人的犹豫和不确定。如果不是人类对自己的姓名总是很敏感，这样一句随时可能消散在风里的招呼也许就被仙道忽略了。
　　仙道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了看，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抿着唇，目光躲闪，想看过来似乎又不好意思。
　　仙道露出安抚的笑容，“你在叫我吗？”
　　少年向他这边蹭了两步，又犹豫地停在两米远处，“呃……可以麻烦您……不，我可以……可以找您谈谈吗？”
　　仙道微微偏头挑了一下眉，明明很害羞还要硬撑着发出邀请，要谈的大概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想在哪里谈呢？”
　　“咖、咖啡馆……可以吗？”
　　仙道几乎忍不住失笑，那种不情愿又极力掩饰的语气，表明走进咖啡馆这种“大人谈话的地方”会让他很不自在吧？
　　“我比较喜欢麦当劳。”
　　对方果然露出“太好了”的表情，连带着说话都连贯了，“我知道前面往左拐就有一家。”
　　找到位置坐下之后，少年很积极地冲向付款台去买东西。仙道没有试图阻止他，越是敏感害羞的孩子越是自尊心高，自己要求付钱的话，大概会被看作“看不起小孩子”吧。两秒钟之后少年又冲回来，“仙、仙道先生，您想吃什么？”
　　“红茶就好。”真是个蛮好玩的男孩。
　　少年买了红茶，又给自己买了一杯奶昔，用吸管不停地搅啊搅，好象搅一搅就可以获得些什么勇气似的。
　　这样的举动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少年停了手，另一只手却爬上了桌子，有点神经质地用指尖轮流轻按桌沿，“仙道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一点事情……”
　　“啊，不不，”他立刻又很紧张地纠正，“我应该先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渡边，渡边庆太。”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好象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似的。
　　仙道很耐心地等他说下去。
　　“我喜欢松子小姐！”良久等待之后，迎来的居然是这样充满青春激情的告白，仙道略有些愕然。
　　如果对方没有找错对象的话，松子小姐应该是指流川家那个仙道觉得属于异星人种的大小姐，当然，可能在对方眼里，自己才属于异星人种。不过，喜欢这位小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是流川的恋人，也绝对管不到他妹妹的情事上去。
　　“我想问问您……您当初在流川先生的窗下连续唱了一个月的情歌的时候，是如何让邻居们没有意见的呢？”
　　“啊？”这次是真的愕然了。
　　在流川先生的窗下连续唱了一个月的情歌？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就算自己不觉得自己神经不正常，流川也一定会替自己确诊的。
　　也许是惊讶的表情有点明显，对方露出小兽一般受伤的神情。看来这个男孩子有着异常脆弱的神经，与流川家那位小姐异常粗壮的神经倒确实是一对绝配。
　　大概也猜得出来对方认为这种事情美丽又浪漫，仙道把一切负面评价埋在肚子里，只是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我想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吗？”渡边睁大眼睛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是松子小姐是这样告诉我的呀！”
　　果然。这么离谱的谣言也只有这位小姐才编派得出来了。
　　其实说编派是不公平的，那位逻辑思维长在火星上的小姐一直坚信如果不是因为仙道做了什么超人的事情的话，她哥哥那样的冰山是不会动心的。至于她因为流川什么样的只言片语而单方面演绎出这种看起来浪漫实施起来只会让人觉得神经不正常的追求过程，就无从考证了。
　　“呃……”仙道思考着要如何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婉转地点明他的爱人的本质，“松子也许是有些误会了吧。我和流川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她还住在乡下，所以对当时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
　　“所以……您并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少年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很沮丧的样子。
　　有没有唱过一个月的歌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吗？不过要是指望这个思维跳跃神经又脆弱的男孩子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得喝掉三杯红茶吧。
　　“你原本是打算在松子的窗前唱一个月的情歌吗？”
　　对方点点头。
　　“但又害怕邻居抗议？”
　　还是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想唱情歌呢？”
　　“因为松子小姐说，你是这样追到流川先生的呀。”
　　语气很理所当然，但内容实在不能令仙道也觉得理所当然，“所以你认为这样也能追到松子？”
　　“松子小姐很崇拜她的哥哥，她曾经说过，能让哥哥心动的追求方式，就能够让我心动。”
　　那只是因为她的思维不正常。仙道向痴情的男孩摇摇手指头，“你现在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还准备这样做吗？”
　　对方很坚决的摇摇头。
　　仙道轻轻吐了口气。虽然不打算去干涉对方的行为，不过从社会公德的角度考虑，少一起扰民事件总是好事。
　　“那么，您是怎么追求流川先生的呢？”结果，本质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看来，只要这个男孩坚信能让流川枫心动的追求方式，就能够让流川松子心动，就还有无数类似唱情歌这样的创意出现。
　　“渡边同学，”看起来最多不过是大学生，叫同学应该是不过分的，“我没有追求过流川。”
　　对方露出“不可能”的表情，“骗人！”
　　仙道摊摊手，“确实没有。”
　　“情人节的时候没有送过花？”
　　“那刚好是我的生日，应该是他送我花吧？”
　　“生日的时候没有准备过惊喜？”
　　“他的生日是新年，交往之前当然是各自和家人一起渡过呀。”
　　“你们的生日真的很讨厌哎……”男孩小声嘟嚷着，立刻又提起精神，“那平时呢？其他日子呢？”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呀。”
　　“从来没有送过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写过情书？没有交换过礼物？没有为他淋过雨？没有在放学的时候送他回家？”
　　最后一项让仙道笑出声来，“流川是男人呀。”
　　看起来渡边庆太同学已经完全忘掉了他之前的害羞和窘迫，他甚至半探过身子显露出急切的样子，“那也总有让男人心动的追求吧？”
　　“大概有吧，”仙道好笑地看着对方，“但我不太清楚。”
　　少年唉声叹气地缩回去，“那到底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让流川先生动心呀……”
　　居然认真地认为能让流川枫动心的追求方式就可以让流川松子动心，这孩子也未免也死心眼了。仙道想了想，“怎样会令松子动心我不知道，不过流川的话，无论怎样都不行的。对他那样自我的人来说，绝不会因为有谁为他做了什么而爱上对方的。”
　　“唉？”对面露出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的表情。
　　就是这样的。
　　爱情这种东西的产生，有人因为同情，有人因为感动，有人因为习惯，有人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被宠爱。但对流川而言，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没别的原因。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自我的人，有这么简单的爱情观，有这么纯粹的感情。但这些事，不是同类，是不会理解的。
　　“所以，你不如好好想一想，松子喜欢的是什么吧。”
　　少年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仙道想，孺子尚可教。

　　过了几天流川回家去拿些东西，在家里过的夜。第二天早上仙道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个白痴昨天晚上在我家门前唱歌！”
　　“不会吧？”不祥的预感升起，“吵到你睡觉了？”
　　“对。”
　　“然后你……”
　　“打电话给警察署。”
　　……可怜的孩子居然撞上了枪口。
　　“人被警察带走了？”
　　“当然。”
　　“你妹妹是什么反应？”
　　流川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跟我妹妹有关？”
　　仙道笑起来，“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