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回 语重心长贤王指路 听天由命自芳屈权 ...
-
那倪二听冷子兴讲的有趣,掌不住笑骂,却见花自芳脸色有异,问道:“小花,怎的脸色这般差?”
冷子兴也忙道:“许是这酒水缘故,我先头忘了说,这几坛花雕后劲极大。”
花自芳强打着精神道:“不碍它的事,是我连日奔波,有些累着了。”
倪二道:“我早与你说那药铺又是累人又没甚油水,你只不听,似你这般小小年纪尚未娶妻,若这就被它掏空了身子,以后可了不得。”
冷子兴见花自芳兴头不足,也就草草说了几句劝慰,约了他后日同去看店铺,倪二同花自芳也即起身告辞。
走至街上,倪二道:“小花你且家去歇着,我还有些利钱要去收他一收,后日你和老冷一同去就可,我去了也不甚懂,就不作陪了。”说毕朝着赌坊去了。
冷子兴那坛花雕果是后劲极足,此刻花自芳只觉头重脚轻,面前一片昏花,行了几步至一处牌坊,扶着那坊前石狮的石墩子站住兀自气喘。
南安郡王府上一位老王妃没了,水溶今日到他府上吊唁,恰此时回府,正打着马车帘子看外面街边各色摊贩,眼角却略过一熟悉人影,那倚在石狮脚边的,不是水汭日夜惦记的小花郎中,却是哪个?
命小厮停下马车,水溶从车窗看着花自芳面色不佳,问道:“小花郎中可是身体不适?”
花自芳勉力抬头,却只见一辆朱红马车,车内之人却只看不清,轮廓却依稀是水汭模样,当即冷哼道:“你可又是来装腔作势向我卖好?可不必费这功夫了!”
水溶微诧道:“何故这般说?我甚时向你卖过好?”
花自芳颤颤巍巍站好,走至车窗前,忽伸手揪住水溶衣领,细声道:“你不过是想骗我与你再行那事,如今想做甚你即做,我只不反抗就是,只一点,做完你就滚蛋,再别出现于爷爷面前!”
水溶闻得他身上酒气,方才明白过来他是醉酒之下将自己误认水汭。那驾车小厮已经跳下车跑来拉扯花自芳道:“你这人怎的这般没有行状!只抓着我家王爷作甚!”花自芳酒醉之后力气奇大,那小厮拽了半日,也没将他揪着水溶的手放开,却于拉扯间把水溶的衣领扯开,露出里面雪白亵衣。
水溶知此时与这酒醉之人辩白也没甚用处,便发力捏了他手腕处关节,花自芳吃痛放手,那小厮顺势将他推倒在地,照着他身子狠劲踹了两脚,正要骂时,却听得水溶喝止道:“这是作甚!快快住手!”他顿时停住,侧立在一旁道:“这人这般无礼,小的只是…”
水溶道:“罢了。”看那花自芳躺在地上,已是醉死过去,身上净是土,心下有些不忍道:“你将他扶上马车。”那小厮心惊,只不知这地上醉汉到底是何许人,只得听了水溶吩咐把他从地上扶起,搀到马车上。
回到北静王府,水溶命人将花自芳安置在偏院里。
安置妥当,水溶看他兀自睡的深沉,摇头思想,听他方才酒醉之中说的话,不知怎的看出堂兄是骗他,语中竟有恨极之意,莫非已是对堂兄情根暗种也未可知,只水汭那人要得他对何人留情,当真是比登天还难。以前只道这人是惯于奉承之辈,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误会了。
这时外面南安郡王派人送了手信来,水溶忙整好衣冠出去迎了,来的却是南安郡王府的一个长史。
这长史道:“王爷大安。王爷前脚才离了郡王府,我家郡王就说今日宾客如织,对王爷多有招呼不到,这里是日前得来的一件玩物,特命我立时送来给王爷耍的。”说着让跟着小厮端了一匣子送上来。
水溶接过打开来看时,里面却是一只极为精巧的翠绿鼻烟壶,工笔内画仕女图,栩栩如生。当下笑道:“前日我不过白夸赞了句衡水内画,郡王竟如此客气。”
南安郡王府的长史道:“我家郡王时常惦着王爷,还盼王爷与他多走动走动。”看水溶点头,方礼了一礼,告退走了。
他走后,水溶却把那鼻烟壶扔在案头,哼道:“如今你们且拉拽着吧,只别来烦我,怎的都好。”
却原来那南安郡王与四皇子水漪乃是姑表亲兄弟,一向亲厚。虽水溶与水汭如今来往频繁,但水漪和水溶年纪相近,先前水溶未承爵时在宫中还曾与他做过一段同窗,况自忠义王爷露了换储之意,与太子一派针锋相对日渐水火,水溶却在朝堂上一直缄默均未偏帮。这南安郡王向水溶示好,也不过是存了想拉他入忠义一派的心思。奈何水溶虽年纪小,但却自小看透这宫闱中事不过是成王败寇,一早打定了主意隔岸观火,绝不插手。
月上梢头,花自芳从醉中醒来,看这房间流光溢彩,一时怔忪,不知是梦是醒,到了何处仙境。靸拉着鞋推门而出,院内静悄悄空无一人,依稀听得西边院内有丝竹声,便朝着那边走去。
进了那院,站在树荫下看过去,只见中间空地上摆的软榻上侧卧着一人,嘴角微翘,眉目含春,只拿那眼瞅着正弹琴一美貌少女看。花自芳只觉恍惚,觉得这仙人有些眼熟,似是哪里见过,只想不起来。
微风吹过,他站着的那柳树枝叶也跟着曼妙飘舞,水溶眼尖,喝到:“何人站在那里?”
花自芳听那声音,似是梦中惊醒回到人间,失声道:“北静王爷!?”
水溶把他安置在偏院里睡着,这半日一直把他给忘了,此时见着他方想起下午捡了他回来,也不动身,远远的道:“小花郎中可是酒醒了?”
花自芳方想起躬身行礼,口中道:“王爷大安。我吃了些酒有些醉了,竟不知自己是怎生来了王府?”
水溶道:“我见你醉倒在街上便把你带了来我府里,若不是我,你现如今怕还是在那永安门前睡着呢。”
花自芳忙又一躬身,称谢道:“王爷自有一副菩萨善心,小人这厢多谢了。”
水溶摆摆手道:“你若是要家去,此刻便走吧,迟了可就出不去了。”
花自芳深深一揖道:“那小人就先去了。”
水溶见他刚瞧着自己时分明没醒的样子犯迷糊,待得说了两句便又开始一脸奉迎,心下明白这人怕是戴着这幅小人面具久了,也怪道自己当初将他看差。见他要走,心中忽一动又叫住:“花自芳,你且站着,我有些话与你说。”
花自芳自酒醒发现身处北静王府就忐忑不安,因这北静王爷与那太子关系甚好,且今日听得冷子兴说太子还与北静王讨论如何讨他的欢心,本欲从速离开这里,听得水溶唤他止步,身形一僵,心中发颤,只不知那王爷又要作甚。
水溶挥退了那弹筝的美貌侍妾,起身正坐道:“花自芳,你且过来。”
自芳硬着头皮上前站在那榻前十步远的当地上道:“王爷可还是有甚吩咐小人?”
水溶看他又露出那阿谀之色,心下暗自摇头,只道:“我知你已晓得我堂兄骗你之事。若是你已对他有情,此刻便止了罢,莫说他是当朝储君,就是普通皇家子弟,也不会真和个娈宠谈情说爱,不过玩玩罢了。”
花自芳初时面上还满是谨小慎微之态,听到后面渐渐冷了脸色,道:“我对太子有情,也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不堪之情,我只当他是知交良朋,哪里想到他居然包藏祸心!”
水溶叹道:“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之人,既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思,不如就顺着他些,待他遂了心愿,至多月余过了劲头也就丢开手了。到时你岂不便宜自在?”
花自芳点头道:“谢王爷指点,小人知道该怎么做。”思量一下又问道:“王爷何故指点于我?”
水溶道:“此事我也有干系,若不是我那时撺掇着他,你也未必落于此境地。你兹当是我亡羊补牢罢。”
花自芳揖了一揖,转身自去了。
北静王水溶今夜一番话,让花自芳不得不信自己当真是难逃被这荒唐太子狎玩的命途,到得家中,和衣躺下对着床帐长吁短叹,暗道吃得眼前亏未必不是福气,待那太子腻烦了,自己便可脱身。若非水溶指点,怕是自己见了这太子非要闹将上一场,届时吃亏的还是自己,思及前次药铺中被强迫那一场情事,除了少时挨过的两鞭,再没比那更痛的。心下主意一定,虽自有不甘,但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心中所想归所想,到得第二日见了又到药铺来献殷勤的水汭,却仍是张口结舌僵硬无比。
水汭有些纳罕道:“你今日是怎的这般拘谨?”
花自芳心一横道:“太子这几日殷殷情意,自芳受之有愧,却也铭感于心,既无以为报,倒不如全了你的心思,且一处…一处好着罢。”因心中着实窘迫,况睁着眼说这般瞎话,还未讲完,脸已先红了。
落在水汭眼里,只当是他羞涩,自己忍了这几日还暗自想到若是再不上钩便又要强取豪夺,偏今日这小花自己开口应了,当下喜不自胜道:“此话当真?”
花自芳忍着胸中郁气点头道:“自是当真,你一片心意我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愿讲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