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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回 作茧自缚小柳出走 意气相投薛蟠得契 ...


  •   这日恰到了月末,花自芳正听着冷子兴与他算这个月里的账务,店里伙计忽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道:“不好了,柳二爷出家了!”
      花自芳并冷子兴俱是一惊,忙问道:“你从哪来听来的?可听真切?”
      那伙计喘着气道:“真真的,满街都说呢,说是宁国府珍大爷的小姨子被柳二爷□□未遂,抹了脖子,柳二爷一时有些想不开就魔怔了,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个跛脚道士与他说了几句话,柳二爷竟跟着他去了!”
      冷子兴定了定神,对花自芳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我立时回去让我家里的进府里打听打听,看到底怎么回事。”花自芳忙赶着他去了,自己在集古轩内心焦的不成样子。
      过了半日冷子兴才回来,满面愁容道:“小花,竟是真的了。”
      原来柳湘莲不知为何突然悔了婚约,今日去向贾琏索回前次所给的家传鸳鸯剑。没想到那尤三姐躲在里间听见了他俩的对话,以为柳湘莲是把她当作了那等没廉耻的女子不愿娶她,一时激愤为证清白,才用那鸳鸯剑抹了脖子。
      花自芳不由得急道:“这女子怎的这般烈性!”
      冷子兴道:“可不是。当时小柳儿也被吓住,有些迷迷糊糊,出去就被个道士给诓骗走了,此时竟不知去了哪里!”
      花自芳更是着急:“那可如何是好?咱们要不出城找找他去?”
      冷子兴皱着眉头道:“小柳儿和宁荣两府里几位爷并着薛大爷关系都还好,他们已着人出城去寻了,我方才也去了趟北静王府,只王爷正在见客,我留了口信与他。”
      如此过了几日,柳湘莲竟依然一丝消息也没有。

      花自芳自然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偏这时花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张嘴便道:“你可是花自芳,小花掌柜?”
      此人头上插了朵花,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却无端有股子浪荡之气,花自芳依稀记得,忙道:“薛大爷怎的来了寒舍?”
      薛蟠笑嘻嘻道:“小柳儿那时夸你夸的跟什么似的,今日见了果然不错。”说着眼睛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花自芳。
      花自芳顿时浑身不自在,尴尬道:“薛大爷和湘莲关系好,我也是知道的。”
      薛蟠敛了笑意道:“唉,忘了正事,我来是要给你些东西的。”拿出一封信笺塞给他道:“这是小柳儿托我给你的。”
      花自芳惊诧道:“薛大爷何时见了湘莲?湘莲此时在哪里?”
      薛蟠道:“这是那日他跟着那疯道士走时,我得了消息忙追出城去要拦他一拦,谁知他竟去意坚决,我也无可奈何,只他写了这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他也没说清楚你家在哪里,我这还是又去托转了周瑞才找着你的。”

      花自芳忙拆了那信来看,却见里面洋洋洒洒不过数句:
      “我为自己私情所困,竟间接害了尤三姐一条人命,自知罪孽,愿随着师傅去修心养性洗脱自身。却又难忘一人,他将来必到长安,若去寻你,你只说与他,我过往所行所言,俱都发自真心,那些欺他之事,当时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想来,竟是过眼云烟,今生惟愿的,不过与他携手共老。”

      花自芳呆呆看完,面上凄然,呢喃道:“你既如此不舍红尘,何必那样苛待自己!”
      薛蟠讶然道:“小柳儿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说着探头想去看纸上字迹,花自芳忙掩了道:“多谢薛大爷仗义,我这里感激不尽。”
      薛蟠站定,复又笑嘻嘻道:“小花,我听小柳儿以前说你人好的紧,既如今他去了,以后咱们一处常玩耍罢。”也不待花自芳回答又道:“我此时还赶着家去,回头无事时带你去耍。”说着便扬长而去。

      却说水溶得了柳湘莲走失的消息,也忙命人四处寻找,未果,虽也心急,但眼下却有别的事情要忙,只得搁下这桩。
      大皇子水浚最近这几日里常向他示好,话里话外都带了些亲近意思。水溶早得了水汭递来的讯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倒也从容应对。
      这日里水浚又邀了水溶过府吃茶,说了些玩笑话忽道:“我听太子跟我抱怨说,你抢了他个心爱的娈宠,可是真有此事?”
      水溶愤愤道:“他还敢去向大堂兄诉苦?真真是恶人先告状,与小花相识相知定情已久,他倒好,横插一杠不算,还强逼着…逼着小花从了他那事任他狎玩。我岂能咽下这口气!”
      水浚软声细语的劝了几句,,又道:“我这二弟自小就霸道,何止是你,咱们堂兄弟几个谁没被他欺压过。”
      水溶冷哼道:“他不过占了个嫡出,我瞧着大堂兄并四堂兄都比他强了不止百倍!”
      水浚端着茶杯细细的吹了,啜了一口,叹道:“也并非如此,父皇偏爱他也不是一日半日,他总是有些本领的。”
      水溶嗤笑一声道:“本领?先皇后与圣上伉俪情深,圣上爱屋及乌,待他好些,他又会卖好讨巧,除此之外,他有什么本事!”
      水浚笑了笑,做个请的姿势道:“咱们别说这个了,你快尝尝我这几日刚从岭南弄来的新茶。”

      太子府里,水汭拿着水溶递来的简信冷笑:“我可不是没什么本事?要不怎会这般时日都未看出自己有这么个好大哥!”
      双喜从外边进来道:“主子,咱们不是要去满春堂听戏吗,车已套好了。”
      水汭把那信揉了揉扔进一边水盆里,上面字迹霎时氤成一片,再难辨认,起身道:“走罢,你去瞧瞧琪官拾掇好了没有。”
      双喜嘴里应着却不动身,水汭道:“你还站着干什么?”
      双喜扭了两下脖子,不情不愿的去了。

      琪官本就是满春堂出身,是严班主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每次到这里来,总免不了到后台去找师兄弟们闲话几句家常。
      此时他与水汭说了声便又去了后面,水汭百无聊赖的坐在二楼雅座内等着开唱,眼角不经意一瞥,忽的一呆。
      双喜本站在他身后伺候着,此时见太子盯着楼下一处,表情似是有些不对,忙忙的看了过去。却见楼下一桌,赫然竟坐着花自芳,旁边一位头上戴花的公子,只角度偏着,瞧不见他的正脸,只能瞧见俩人坐的极近,头挨着头说话,不知那戴花男子说了什么,花自芳脸上巧笑嫣然,还伸手轻推了那人一把。
      双喜兀自心惊,忙又偷觑水汭,水汭脸上生冷,目光如炬,周身散着寒气,双喜打了一个激灵,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戴花男子自然就是呆霸王薛蟠,他自替柳湘莲送信时见了花自芳便心生喜爱,再兼着过去柳湘莲绝口称赞过花自芳为人如何友善,便生了结交之意,几次三番去拉着花自芳一同玩耍。
      花自芳本道听途说过此人斑斑劣迹,不欲与之深交,连着拒了几次,自觉有些抹不开面子便也无奈应了邀。谁知几次交往下来竟发觉这薛蟠的“呆霸王”之称绝非空穴来风,霸王便不用说了,薛家独子飞扬跋扈也是正常,偏待人心实的令人感动,朋友之间有了甚事恨不得两肋插刀相助,如此更是明白为何柳湘莲与他那样一场纷争后竟能握手言和,更有一次同他饮酒时真情流露道:“我这几年下来最遗恨之事便是没能拉住小柳儿,若是当时能再坚决些阻了他,也不至如今连他身在何方也不知晓。”说着眼中竟滴下泪来。如此性情中人,恰合了花自芳脾胃,并着过去听来的那些薛蟠事迹都抛到一边,诚心与他相交起来。
      今日两人都无事,薛蟠邀了他到这满春堂来听戏,花自芳本不是爱戏之人,但也久闻满春堂当家红旦严蕊之名,满春堂的戏票极为难得,也不好推了薛蟠这等盛情,即随他同来了。

      两人等着开唱时,薛蟠拖着杌子坐到他身边道:“小花,我昨日听来一桩事,原来宝玉房里的袭人竟是咱家亲妹子吗?”
      花自芳笑道:“可不是,薛大哥没问过,我也没好主动提起。”
      薛蟠赞道:“咱这妹子在宁荣两府里可是有口皆碑的好人,我妈妈和妹妹也常交口称赞。”
      花自芳谦道:“她不过是懂事些,哪里就能当得上太太和小姐称赞了。”
      薛蟠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猜着我妈妈的意思,似是要将我妹妹和宝玉连了亲的。若是那般,我和你也算是亲戚了。”说着咧嘴大笑。
      花自芳也听袭人说过一言半语此事,当下也不露,只佯怒道:“你这做哥哥的好不地道,竟在这里说些妹妹的闺房事情!”
      薛蟠满不在乎道:“咱们自己兄弟,说些怕什么,我妹妹便是你妹妹,你妹妹嘛,也算是我妹妹,改日再去荣府时我可得好好和咱妹子说道说道。”
      花自芳轻推他一把道:“你可收敛些罢,怪道人家都喊你‘薛大傻子’呢。”
      薛蟠自知道自己有这个诨号,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又拖着杌子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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