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忧》猫仙人

14、第十四章

　　大会召开的日子是个晴天，风又劲道，吹得隐龙山庄门外的两面大旗猎猎作响。天下群豪聚首一堂，看那武林盟主龙不凡站在一片崖前的石壁旁静立。
　　那石壁年岁久远，郁郁葱葱的丝绦从崖顶上枝枝蔓蔓垂延下来，绿色的瀑布似的，只露出两人高的一块镜面，乌黑油亮，蒙着一层朴厚圆浑的光晕。
　　再看的近了些，那石壁竟然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石碑，镶嵌在崖壁之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篆文。
　　日头一点一点地往当空中挪，等待的人群慢慢躁动起来，悉悉嗦嗦说着话，不时传出两声豪爽的笑声，却也没人心急催促。
　　又过了时许，日头已经升到正空，人们的影子窄窄的一个圆环绕在自己脚边，一层层叠上去，杂乱的一片。
　　山庄里的钟台上突然传出浑厚嘹亮的一声钟声，那钟声如果雷声震震，巨大的波动连空气都凝固起来，却又在最僵硬的瞬间裂成了碎片。人们屏息以待，收敛神情。一时间庄前人头攒动，却又鸦雀无声。
　　龙不凡轻轻嗓子，向前跨出两步，将早早放置在案台上的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朱笔。
　　人群又骚动起来，中间却渐渐闪出一条路来。
　　龙不凡扭头吩咐道：“开始吧。”
　　旁边的长者点点头，将手上纸簿展开，一个一个高声唱喝起与会各派的名称来。被叫到的帮派会派出自己的代表走上前去，用那小小朱笔在石碑上写下自己帮派的名字。
　　那朱笔非常普通，笔尖狼毫柔韧□□，若想在那石壁上刻下字体必须将全身真气贯穿其上，方可成事。这等功夫虽然艰难，却也不是妄想。只是这篆字又有高下之分。功力深厚的持那朱笔在石壁上犹如游龙翔海，字体虽然只是细细的一点痕迹，却圆润流畅。功力稍逊一下的不能将自身真气灌输在每一根狼毫之上，写出字来不免字骨分崩，是以各门均派出低下德高望重的高手上前书写，展露声威。
　　整个行程进行的有条不紊，人们一一上来，在石壁之上写下自身姓氏，再默默退下。不一会儿，石壁上就多出了一小片的字迹，崭新的痕迹与前文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笔一笔的姓氏，并不止逞凶斗狠这么简单。这是一个誓言，曾经能够将姓氏刻在这石碑上的门派，都为这个江湖的正义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牺牲。
　　日头正旺，底下的人额上晶亮的汗水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唱和的长者念下了簿上最后一个名字，朝阳公子。
　　朝阳公子，代表的不是一个门派，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他自己。
　　他的家族因为有了他而成为一个家族，他自己却不会因为没了家族庇荫而失了自己。
　　龙不凡凝神向前看去，众人也扭头看去。
　　朝阳公子一身雪衣，乌发若锦，他漫然经过的地方，长长的衣摆像是流动的浮萍飘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站在这阳光底下。
　　在众人追随的目光中，他冲龙不凡淡然一笑，伸手接过小小朱笔倾身写下自己的姓氏，朝阳公子。
　　这是石碑上第一次出现的名字。
　　却像是早已经过千年的风霜，在那一片崭新的痕迹中突兀出来，圆润深刻的古朴。
　　龙不凡眉头轻挑，心中暗自惊奇他高深的武功，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旁边的长者见那朝阳公子将朱笔放回盒中，高声唱喝：礼成。
　　那声音虽然高亢，却也平稳，远远的送将出去，传到每个人的心里。
　　血战，开始了。

　　远处的龙二正趴在床沿打瞌睡，也被这遥远的声音惊到，一个抽动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屋子里由于紧闭门窗，显得有点燥热。外面知了叫个不停，细小的尘飞荡在阳光的碎片中，那么静谧。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探头去看，听见几不可闻的微弱呼吸，这才隐隐安下心来。
　　前几日中毒的人都逐渐康复起来，小莫却自上次醒过来一下就一直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不见苏醒。
　　这次可怕的意外折磨得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更加凄凉。搭在被子上的手枯瘦修长，淡淡爆着青筋，指甲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健康的灰白。
　　龙二叹了口气，将他的手轻轻塞回到被窝之中。
　　谁知道那冰凉的手指却突然动了一下。龙二愣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已经被轻轻勾住了，浅浅的眷恋，却挣脱不开。
　　“哥哥……”莫忧发出模糊的呻吟。
　　龙二还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就见那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一个蓝衣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龙二见到那冰冷木讷的面容，心中抽紧，慌忙站了起来，呐呐说道：“他好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