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岱妾》千秋尺

3、家有公子

　　被月湄带着在山林间快速前进，岱妾有些晕，毕竟身边有个美貌到了一定境界的女妖怪，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走得如此之，迅速，岱妾的心里总有些发毛，而且这月湄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妖气，叫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彼时她不知道，那叫媚态，是她学也学不来的，她只能做个有些倔强有些可爱的小村姑。

　　岱妾和月湄到得清平村的时候，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刘勇屋前的人都散了，只有几个平日与刘勇亲近的还在一旁守着，红丫也在，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红肿的。

　　月湄拎着岱妾飞进屋子时，那些人都惶恐地跪了下来，可是岱妾一个不小心看到了红丫的眼神，在恐惧之余，那里还有深深的嫌恶。岱妾心里一跳，她一向知道红丫不喜欢她，但没想到，竟是这般浓烈。

　　月湄翻开刘勇的眼皮瞧了瞧，掰开他的嘴吹了两口气，便站了起来。

　　“月湄姐姐，刘大哥没事了么？”

　　“谁是你姐姐，他自是死不了。”

　　岱妾大喜过望，如一只小黄雀一般冲过去瞧刘勇。果不其然，不多时，他眼皮颤了颤，悠悠腥转了过来。

　　“刘大哥，你没事了么？”岱妾紧张兮兮地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问道。

　　“含家妹子，我没事。”刘勇冲她虚弱一笑，便转眼去看屋内，在触到站在一边的月湄时，不觉浑身一震。

　　“你，你~”

　　“我什么？”月湄抛了记媚眼道。

　　“妖怪！”

　　岱妾连忙按住激动不已的刘勇，柔声道：“刘大哥，你莫怕，她是月湄姐姐，是她救了你。”

　　刘勇转眼望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神彩：“姐姐，原来你也是妖怪~”

　　“刘大哥，你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还没好全，月湄姐姐你再瞧瞧刘大哥罢。”

　　红丫走过来一把推开岱妾，粗声道：“你这个妖怪，滚开！”

　　岱妾摔在地上，站在门边的人都低着头没说话，她知道，清平村的村民都是害怕妖怪的，可是，是他们叫她进山去请山主大人的啊。

　　月湄将一切看在眼里，冷冷哼了一声，将岱妾从地上抓起来：“走罢。”

　　岱妾回头去看，刘勇坐在那里，红丫在一边低声安慰着，刘勇却没看她，只是傻傻地望着岱妾，眼神有些怪异。

　　进了鄞山后，月湄便将她放了下来，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岱妾一路在后面小跑跟着，越想越是蹊跷，又跑了两步，她追上月湄，正色道：“你对刘大哥做了什么？”

　　月湄看了她一眼，道：“看来你还不笨么，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刚刚腥转，有些糊涂罢了，过个一两个时辰便好了。”

　　“你的意思是刘大哥是神志不清才会将我认做妖怪的？”原来如此，难怪刘勇最后的眼神似乎带着探究，想来他虽然迷糊，却依旧觉得她不是妖怪的。

　　“哼，你要救自己的情郎，却对公子说是救大哥，光凭这点，我就可以杀了那小子，你还想怎样？”

　　岱妾一惊，知道她是不好惹的，只好乖乖闭了嘴不言。

　　回到宅子的时候，月湄没有理她，直接走了，岱妾只好愣愣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岱妾，你回来了。”

　　岱妾回身，低头福了一福：“月影姐姐好。”

　　月影美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倒是个知礼的姑娘。”

　　月影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里，那屋子虽不话华丽，但有床有桌，又有青翠的床帐，干净的棉被，已经叫岱妾傻眼了。

　　“这是你以后的房间，这里虽然地处深山，但平日里的用度和外面是一样的，公子不喜欢随意使用法术。你进府，一开始是要做粗使丫鬟的，若是手脚利索，人也乖巧，便能换些轻便的活计，再高些便能跟在我和月湄身边，若是公子喜欢你，也可能叫你到身边伺候。”

　　这约莫是大户人家的模式，岱妾虽只是个村姑，这些见识还是有的，月影的意思很明白，以后怎样暂且不论，现在她就是要做牛做马。

　　送走了月影，岱妾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了新衣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镜子可真是好，不会如水盆一般晃晃悠悠，自己穿着一身月白的袄子，浅碧色的裙子，头发束成一个整齐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固定。虽然没有月影月湄那般美艳，岱妾觉得自己还是挺好看的。

　　月影悄然无声地走上一座亭子，对着站在那里一身墨色长衫的男子低声道：“公子。”

　　良久，才听到低柔的声音：“安顿好了？”

　　“是。”

　　男子却没答应，月影顺着男子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个小小的水池，池子里养了几条各色品种的鱼，公子平日里很爱这些鱼，每日都不会忘了喂它们，池子边还种着些含羞草，这本是种极娇弱的植物，不过公子的耐性很好，做事情也细致，这些个含羞草是一棵比一棵长得壮。

　　“查的怎样了？”低柔的嗓音响起。

　　“已经基本确定了，鄞山南边三百里处有座无双城，那城池地处江南，物产丰饶，是极富裕的地方，那无双城主名叫傅九叶，经过多方查探，已经确定是他了。”

　　“恩，那人如何？”

　　“文韬武略，稳重老成，是个人才。”

　　“毕竟是有帝王之象的人，有些能耐是正常的。”

　　“公子，那傅九叶当真能一统天下？”

　　“约莫是罢，这与我无关，我只管助他历劫，他可有妻室？”

　　“有个正妻，是联姻成的婚，傅九叶对之极其冷淡，还有一名小妾，是个歌姬出身，傅九叶很是宠爱她。”

　　“哦。”良久，他才应了一声。

　　“公子，你说那傅九叶的劫数是什么？”

　　“这是天机，谁知道呢，不过依我看，他是个枭雄，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唯独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起来是粗使丫鬟，但岱妾发现，这里的粗使，其实一点也不粗，不过是每天早上起来，扫扫院子罢了，自有人帮着洗衣做饭，她只要拿着扫帚到处晃荡便成，还能吃好穿好睡好，比起以前在清平村一个人谋生活可强的多了。

　　转眼已过了一月有余，岱妾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宅子很大，人却很少，唯一的主子是山主大人，她的公子，再下来是月影月湄，她们是公子的侍妾，开始她以为她们是公子的小妾，但到后来才晓得，与其说是侍妾，月影月湄更像是公子的属下，至少在人前是这样的，至于私底下，岱妾无从得知，也不敢随意打听。另外的就是一些如岱妾一般的丫头小厮，维持着宅子的日常生活，如第一天进山遇到的兔子妖怪姐姐，便是这宅子里看门的小妖怪，名叫红雪，她虽脾气有些怪，又贪玩，但其实是个极善良的小妖怪，一边对着岱妾冷嘲热讽，一边却总不停提点她，说实在的，岱妾心里十分喜欢红雪。

　　月影月湄经常出府，在的时候也会来看看小丫鬟门有没有偷懒，岱妾和月影比较熟，因为她瞧起来更亲近些，月湄不管是眼神还是身段，岱妾见了都觉得全身发软，怎么都不舒服，纯真善良的小村姑以为那是因为月湄妖气冲天，不是个好妖怪，故而总是躲她远远的。

　　当然了，这只是岱妾一个人的想法，妖艳美丽的月湄姑娘早已把岱妾这一号人物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哪里会有什么想法。

　　可是，伟大的山主大人，她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子，却再没出现过，他似乎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后来岱妾才知道，这些个不一般的人，出门不是用走路的，也不是高来高去，而是“咻~”的一下就不见了，自不是她这般的小村姑能瞧分明的。

　　宅子很大，坐北朝南，进门是大堂，叫“达意堂”，鄞山大大小小的妖怪，不管是长是短，是圆是扁，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达意堂请山主大人帮忙。当然了，英明神武的山主大人一般是不会亲自出现的，月影月湄自会代为处理，有时候事情如果比较简单，红雪都可以帮着做。

　　宅子里面有三座大院子，一字儿排开，都是极大的，中间的院子叫慧蝉院，东边的叫含露院，西边的叫知信院。公子独自住在慧蝉院，月湄月影住在含露院，知信院空着，岱妾听说，那是待客的地方，有贵客来了便住在知信院，却不知是怎样的贵客。一般的丫鬟自有其他的住处，岱妾因为是个凡人，再来也算是月影手里的丫鬟，便住在了含露院。

　　公子虽说要按规矩办事，但他将一个凡人留下，月影知道那小丫头终归还是有些不同的，便擅自做主让她住在了含露院。公子听说了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月影知道，自己这一次总算是猜对了公子的想法。

　　这日天气晴好，微风习习，是个极不错的日子，也是个极普通的日子，但是偏偏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情，让一切变得不大普通。

　　岱妾打扫宅子的时候发现公子的慧蝉院有个小小的池子，开始因为害怕公子责怪而不敢久留，但过了这许多时日，也没瞧见公子的“倩影”，岱妾便渐渐忘了自己是个“家有公子”的小丫鬟了。这水池里养着许多可爱的小鱼儿，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岱妾在犹豫了许多时日后，终于在昨天留了些饭粒，在今天鬼鬼祟祟来到了水池边。

　　池子里的鱼果然很漂亮，岱妾兴高采烈地和它们打着招呼：“小鱼儿，你们好！”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那鱼儿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有些冲她摇了摇尾巴，有些却背过身拿屁股对着她。惹得岱妾哈哈大笑起来。

　　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存着的饭粒丢到水池里，道：“小鱼儿，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这饭可香了，虽然隔了夜也冷了，但还是不错的，你们吃罢吃罢。”

　　蹲在池子边看着鱼儿游来游去争着那饭粒，岱妾不禁出了神，它们可真好，有这么多好朋友，不像她，只有一个人~

　　“你在做什么？”

　　岱妾一惊，慌里慌张便要站起来，脚下却一个踩空，眼生生便要掉进水池里。

　　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岱妾的身子腾空而起，下一刻，落入一个怀抱。

　　岱妾傻傻地看着那金贵的墨色绸缎长袍上沾满的饭粒，不知所措了。

　　“那么喜欢这里的鱼，想要跳下去一起过日子么？”低柔的声音带了笑意。

　　岱妾一愣，抬起头来，入眼是一双温和带了笑意的漆黑眸子，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岱妾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她家公子的声音如此熟悉，原来是他，原来竟是他！那个给她指路的人形妖怪！

　　怡然低头看着袍子上沾满的饭粒，有些无奈，知道她手里还拿着这东西，刚刚就不去拉她了。这饭似乎是她昨天吃剩下的，还有些菜汤的味道。他摇了摇头，皱起眉头假意怒道：“岱妾不会是想撑死我这一池子善良无辜的鱼儿罢？”

　　对于怡然的淫威，岱妾决定选择视而不见，她只是万分震惊。再恍然大悟，最后义愤填膺，这个坏妖怪，明明就是山主，当初在树林里却还要诓她！

　　看着岱妾不停变换的脸色，怡然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看来这丫头的确不傻，却有些呆，也有些痴。努力收起嘴角的笑容，他低头环住还在他怀里的小姑娘，道：“岱妾怎么了，不舒服么？”

　　岱妾这才发现自己还埋在他的怀里，登时窘迫万分，加之这讨厌的人形妖怪又底下头来，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头顶上方。

　　烧着脸仓仓皇皇地从他怀里挣出来，岱妾一肚子的气早已被丢到九霄云外，独自哀怨去了。她的头几乎低到地上去了，声音也如文字一般：“没，没事，公子。”

　　怡然柔声道：“瞧你骇的，话都说不全了，公子我一向宽容大度，可不会惩罚你，你讲这里打扫干净了便自己去罢。”

　　谁是害怕得说不出话啊！她只是有些，害臊而已，岱妾欲抬头争辩，却又愣在了那里，刚才还在面前的身影，现在却是去了哪里？

　　这些个妖怪真是讨厌，明明说不喜欢法术，不准别人用，自己却用得欢快无比，岱妾进这宅子一月有余，第一次开始讨厌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