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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饥饿 ...

  •   原来饥饿是这样的感觉。

      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拖长了就有些变音,像是肠子突然有了手和指甲,用力在肠壁上刮着油水,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我要吃,我要吃。

      这是没有进食的第四天,除了水,天草葵没有吃其他任何东西。她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睁大眼睛看着四周,肚子饿,好饿……好想吃东西,想吃东西。

      她用劲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忙不迭地去开冰箱,抽屉,零食柜,没有,没有,没有,通通没有吃的东西。唯一可以喝的水被灌在透明的杯子里,放在桌上,那打开的裂口,就像一张大嘴,嘲笑着天草葵贫乏的忍耐力。

      天草葵捧起杯子,向嘴里灌去,灌得急了,水顺着她的下巴流到她的脖颈,又一点点往下滑去。水很凉,天草葵一凛,总算有些清醒过来。然而刚才喝下去的那杯水却丝毫没有起到填饱肚子的作用,肚子里空空荡荡地装满水,她一走动,就摇晃起来。

      餐桌是棕褐色的,现在看起来有些偏黑。天草葵直勾勾地盯着它看,心里想着若这是黑巧克力该有多好,还有那雪白的墙壁,就是白巧克力。水龙头里流得是牛奶,床是黑森林蛋糕,玻璃是薄冰糖片,椅子是寿司,茶几是饭团,筷子是意大利面……果然饿的时候比较想要吃咸食。

      她甩甩脑袋,想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最好扯得老长,打几个结,捆上一块石头,然后从窗户里扔出去——这是什么?天草葵继续甩头,肚子饿的时候,什么怪想法都跑出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走到沙发上去坐下。但不知是不是刚才脑袋晃了太多下,眼前有一些花,视线模模糊糊地散开又重叠在一起,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些幻觉,甚至鼻子也开始闻到了蛋炒饭的香味——原来在公寓楼里也会有海市蜃楼么?

      临昏过去之前,天草葵这样迟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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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的人还是没有回来。浅野先生,月见小姐,佐藤太太……她们一拨一拨地出去,然后没有音讯。如果玲子没有从楼上的窗户里看到月见小姐被一只猛兽吃掉的情景的话,也许她还会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找到了出去的路,只把她和她的男朋友健一郎扔在这里。

      但是这种怀疑也是不可能的。这些人,这些结伴来到月海森林的人,没有拿到古堡里的宝藏,是绝不可能轻易离开的。就像健一郎,他时时刻刻坐在放着金银珠宝的房间,两眼发光地看着那些古董字画,连饥饿也忘记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早就想回家了。这个鬼地方,带来的食物已经全部吃完,除了财宝和骷髅没有其他东西。可离开古堡却要承受被猛兽吃掉的危险,浅野先生曾经是个猎人,但他现在也已经生死不明了。

      玲子开始想她为什么会来到月海森林。是了,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他是个热衷考古的年轻人,从古籍上看到只言片语,又参考其他资料,推断出月海森林里有隐藏的贵族遗迹,他找到同盟者,一心想来,玲子不愿与他分离,才一同前来。

      她的回忆并没有减轻她的饥饿感,反而更加严重了。她记得第一天进森林的时候,他们还生火烤了肉来吃,串在树枝上,烤得肉油滋滋作响,再撒上一些盐巴……天哪,她就要受不了了。

      第三天,第三天没有进食了。再这样下去,她和健一郎,也许只能饿死在这个森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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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草老师?天草老师?你没事吧?你还好么?我是松井玲奈啊,天草老师你别吓我。”

      谁?谁在哭么?发生了什么事?

      天草葵慢慢睁开眼睛,入眼则是一片雪白,果然是天花板啊,顶上只悬挂着白炽灯和一盏旋转电风扇,是医院么?她动了一下,身边正低头抹眼泪的人马上发觉了,惊喜地看过来,“天草老师,你终于醒了。”她对着门口大声喊道,“医生,医生,这里的病人醒了。”

      “松井小姐……”

      “是,是我。天草老师。”松井玲奈激动地握住葵的手,“还好我今天去收稿,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我知道。”天草葵对她安抚地笑了一下,“我看到了你日历上写的备注,知道你今天会来。”

      “医生说你是饥饿过度?天草老师,你若是不想出门,可以叫外卖啊,就算不想叫外卖,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会给你送饭的。你是我负责的作者,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知道。松井小姐,医生来了。”

      松井玲奈马上站了起来,立到一边,顺手抹了一把眼泪。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看上去却比她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还像小孩子。

      “天草小姐,又见面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在床边,皱着眉头,看一眼病历卡,然后转过头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你的胃本来就不好,为什么不按时吃饭?不关心照顾自己的人,只会增加我们的负担。”

      他的话这么不客气,天草葵却是抱歉地笑了笑,“古川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病床上的女孩子如此虚弱地道歉,古川晴彦却又是冷哼了一声,“既然知道给我们添麻烦,又何必饿这么久。”

      天草葵却没有接话。为了在书里写出饥饿的感觉而去体验饥饿,说出来一定会被人笑死吧。

      见她没有说话,古川晴彦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才开始为她做起检查来。

      说起来,这也不是古川晴彦第一次见这个女孩了,病历卡上写的是十六岁,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更加瘦小。待人接物,都是礼貌至极,进退之间,也很是得体。可不知为什么,古川晴彦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她根本就没心没肺。

      她不爱这个世界。更不爱世人。

      或者,她连自己都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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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草葵不知道她在古川晴彦的心中已经被定义成了冰冷的机器人,她已经做完检查,正忙着享受松井玲奈买来的白粥,加了一点小菜,对饿了这么多天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美食一样的存在。

      松井玲奈坐在她的床边,看她眯着眼睛喝粥,露出一丝笑意。天草老师虽然写小说那么厉害那么成熟,但果然还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啊。

      她似乎已经忘了,在她被调来做天草葵的编辑前夕,她熬夜看天草葵的小说,数次发出疑问——写文章的人其实是妖怪吧!还是鬼,或者是其他魔物?总之一定不是人类就对了。

      因为年仅十六岁的天草葵,是以擅长写背叛,欺骗,人性的恶劣和社会的黑暗而出名的。在她的笔下,大多数人物,都以不得好死告终,这本来并不是符合大众市场的文章,但文中层层叠加的隐情,以及抽丝剥茧渐渐显露的真相,都让人觉得,这些人不死,才是社会真正的黑暗。

      所以天草葵有一个绰号,叫做鬼才。这并不单单指她的作品质量上乘,思想诡异,更是因为,她的主人公们,最后都成了鬼。

      松井玲奈撑着头看天草葵喝粥看了一阵,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天草老师,你上次叫我帮忙查的事情,我在前辈那里问到了。”她没有注意到天草葵一下顿住的手,继续说道,“那位五月结衣小姐,和同一个事务所的五十岚和树先生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好像在五月结衣小姐死前,她们就已经分手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露出梦幻般的笑脸,“至于你问我‘谁是演艺圈最温柔的男艺人’这个问题嘛,还用说么?全日本人都知道吧,肯定是敦贺莲先生啦。据说他如同春风般和沐,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有向日葵的背景在一样!”

      天草葵没有理会松井玲奈的花痴,将一口粥送进嘴里。五十岚和树,和敦贺莲么?

      这两个人,究竟谁才是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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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了。

      玲子感觉自己更饿了,昨天就连健一郎也离开了放满古董的那个房间,来和她一起,在古堡的各个角落寻找食物。但是没用的,早在好几天前她就已经找过了,没有,一点也没有,这一趟搜寻,只不过是白白浪费仅存的力气而已。她心里不禁对健一郎怨恨起来,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来寻什么宝,她现在还在舒适的家里,饿了可以自己烧,也可以随便叫几个外卖,又怎么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要被生生饿死。

      健一郎看着立在窗边的玲子,更是不顺眼。这个蠢女人,进森林的第一天就吃了那么多的食物,还浪费水洗脸洗头。早就说了让她不要跟来,还说什么能帮上忙的话,分明就是一个累赘嘛。

      不过……他看向玲子窈窕的身段和白嫩的皮肤,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如果是这样的话,玲子确实是能帮上忙。他快速地回忆了下,刀,还在,木柴,还有,打火机,谢天谢地,还没有用完。玲子那样鲜嫩的皮肤,一定会很好吃吧。

      他吞了吞口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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