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派》小周123

15、第 15 章

　　挡箭牌

　　桂圆八宝
　　一 情书的净重0.0 1克
　　“扉页里夹了情书的数学书，要比没夹情书的数学书，稍微重那么一点点。”
　　我跟杜小明说这话，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奇怪。他可能以为我疯了，要不就是受了什么刺激，其实没有，我本来是想跟贺浅浅说的，十六岁那年的冬天，贺浅浅爱上隔壁三班的杜小明，这在学校里属于不正当关系，需要有一些正当的手段来掩饰。
　　我所扮演的角色有点像超市里白兰瓜上的标签，理货员硬要说它是新疆哈密，别人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使用的道具和手法都很简陋，就是一本九八版的数学书，以及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纸条，从这个人手里，以借书还书的名义，通过我再传递到那个人，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一个不为人所注意的小密秘，觉得有必要告诉贺浅浅。我们总会分享彼此所知道的一切，包括身高、体重，甚至是初潮的时间。然而那天我一开口。她就显得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委屈，回头请你客。”
　　可是，我想要说的，跟吃穿住用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小明回过头去的时候，低低的骂了一声神经。我立刻就觉得他配不上贺浅浅，虽然他长得的确很帅，但他丝毫也不懂得少女脆弱而敏感的内心。
　　后来我在操场后院挖了个小洞，把密秘写在惯用的纸条上，塞进了洞里，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晚上我却梦到了动画片里演过的情形，洞口长出碗粗的树，每个枝叶上都挂满了纸条，我以为自己闯了祸，边拽边哭，声音惊动了高考中神经衰弱的姐姐：“再哭我打你啊。”我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的哼了一声：“打死我也不说。”

　　二我不是被冰激凌收买的
　　我跟贺浅浅坐在麦当劳的硬座沙发里，巧克力圣代的甜味在舌尖上化开之后，我开始觉得过意不去。四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可以买很多很多的小纸条，而贺浅浅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她做什么事情那都是应该的。所以我义正严辞的告诉她：“以后不要用糖衣炮弹来腐蚀我。”贺浅浅笑着丢过餐巾纸：“快擦擦嘴吧，都变成花脸猫了。”
　　学校里的晚自习安排越来越密集，高一的学生好像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贺浅浅的父母觉得奇怪，她让他们来向我求证，而我这里有早已准备好的谎话——老师教的什么课程，做了哪些习题。贺浅浅在这些事上总能表现出令人吃惊的创造力。
　　有时候我也会问她：“为什么会喜杜小明呢？”在我看来，杜小明除了一张脸，实在没有其他可以让人看重的地方。
　　贺浅浅白了我一眼：“你要是能明白他的好处，喜欢他的人不就是你而不是我了嘛。”
　　我恍然大悟，这么多天来的郁闷一扫而光：“贺浅浅你真聪明。”
　　“又没给你买冰激凌，嘴干嘛这么甜。”
　　我有点伤心，贺浅浅，一个冰激凌怎么可能收买得了我呢？我的梦想，你可能一直不知道，其实，我是想建一个超宽加大型的冰激凌场的。

　　三花园里的约会日
　　贺浅浅最近来找我，没有其他的话题可以说，除了杜小明，还是杜小明，我听得直想打磕睡。我们两个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日子，从杜小明出现的那一天，就一去不回头了。现在的我对于贺浅浅来说，比较像个传话筒，也不排除倾倒心情垃圾桶的嫌疑。贺浅浅看出我不高兴：“要不然这个星期六，我们到南北城的小花园去玩。”星期六是难得的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不相信她会为了我而放弃杜小明，看了她半天，神色充满了不信任：“不带那家伙？”贺浅浅用力点了点头。
　　结果那天的天气特别冷，我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十字路口等到了贺浅浅。她打扮的漂亮极了，让人眼花缭乱，这身衣服说什么也不可能是给我看的，我转身想走，她用手轻轻的拉住了我。
　　很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那个冷天，心在寒风里泛起了细密的皱褶，书上说女孩子一夜之间就可能老去，而我站在公园的篱笆墙外，身后是瑟缩的秋叶，人和树一样的慢慢凋零。快到傍晚突然下起了冰拉子，我呵着手，拼命跺脚，公园里的园丁问我在干什么，我冲他傻笑成了九十度。小县城里熟人多的不可思议，贺浅浅让我在外面给他们放哨。我觉得答应了别人的事，就绝对不能反悔，园丁可能见多了这种情形，拍着我的肩膀：“快走吧，里面早没人了。”
　　我飞步跑回家的路上，被细密的小冰渣问候着脸庞，我像猫和老鼠里的傻猫汤米，速度快成了火箭，心智却跟不上步伐。
　　四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很长时间没有理会贺浅浅，但我们是前后桌，像皮铅笔窜来跳去，自然而然的就又扎进了一个书包里。贺浅浅指责我记仇：“周叶子，我们可是好朋友啊。”我羞愧，欲死，想找个树洞钻进去。
　　贺浅浅和杜小明频繁的书信来往，终于还是引起了学校的注意，老师们首先怀疑的是我，把我叫到了办公定里，我昂首挺胸，幻想自己是宁死不屈的烈士。杜小明走进来，眼睛盯着地板，嘴里却说：“就是她。”那口气像是指认贼脏的失主，但老师们深信不疑。我吃惊的瞪着他，他只是东张西望。老师让我们回去，好好想想所犯的“严重错误”，一出办公室的门，杜小明就紧紧揪住了我：“不能再把贺浅浅扯进来。”
　　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不能再牵涉贺浅浅？那我，我算什么呢？
　　晚上贺浅浅来找我，哭得好像是一朵梨花带雨，脸色白的出奇：“叶子，我爸妈要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
　　她有严厉的父母，所以成为理由，她紧攥着我的手：“叶子，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会想我死的那么惨吧。”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和检查殊死搏斗的日子，总是不够深刻，不够诚恳，不能好好的认识错误的严重性，我站在办公室里，犹如时代广场的自由女神像，被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学生们瞻仰。
　　很快我成了学校里的名人，谁都知道高一级的三班有个周叶子，情书多的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当我被众多鄙视的目光淹没，咬着被子痛哭流涕的同时，也同样鄙视着老师们的智商，其实稍微对一下笔迹，就完全可以得出那些纸条并不是出自我笔下的结论，但是没有，没有人愿意让我从这样的窘境中解脱出来，不管是为人师表的班主任，杜小明，还是我的朋友贺浅浅。
　　五 不做你的挡箭牌
　　那段时间每当我睁开眼，恐惧就像潮水一样争先恐后的扑过来，我厌恶学校，不想面对任何一个老师和同学，有一天我爬到了楼顶的天台上，望着下面穿流涌动的人群，我告诉自己，要么跳下去，要么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事实的真相，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承受这场莫名奇妙的灾难。
　　父母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激动的反应，他们认为谈恋爱是早了一点，不过也不至于罪不可赦，直到在我手腕上再次发现割伤的痕迹之后，他们决定给我转学。那间学校比我所在的高中，不管是教学条件还是师资力量，都要差的太远，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计较这些细微的枝节，我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然而面对庞大的压力，除了不顾一切的逃离，我不可能再有其他的选择。
　　正式转走学籍的那天下午，父亲陪我到班里去拿一些剩下的东西，贺浅浅偷偷的跟在我身后，到了操场上，她拦住了我：“叶子，你转学的事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她向我伸出手：“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我楞了很久，困难的把手背到了身后。我想贺浅浅她或许弄错了，她需要的并不是朋友，而我，也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挡箭牌。
　　十六岁少女的自尊因为一个眼神就可以崩溃，我遭受又岂止是一个眼神那么多。我用自己身体为她挡住了流言蜚语，以及接踵而来的伤害，然而对于朋友和异性的信任，却已经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