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兰陵》流鸢长凝

27、第二十七章．雪中影

　　李锋惊瞪双眼，看着城楼檐角上的长恭——此时的她衣袂猎猎，傲然执剑，即使身上的血花越浸越大，那股凛凛正气依旧不减一丝。
　　“高长恭，今夜有你做对手，李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李锋突然冷冷一喝，身后尚存的七名恪杀卫马上重整阵法，似是变化成了另一个阵势。
　　雪风刺骨，长恭凝目注视着脚下阵法，还未来得及看透，便瞧见巷陌远处急匆匆地奔来一群手执火把的官兵。
　　“何人胆敢在长安放肆！”带头之人一声高呼，长恭便已知道来者是谁——大周随国公普六茹坚！
　　“来得正好！”长恭暗喜一笑，执剑负手，冲着脚下的李锋朗声道，“你今日杀不了我了！”
　　“你以为大周官兵会救你？”李锋冷冷一笑，已从怀中摸出一面丞相府令牌，当先高高举起，对着普六茹坚道，“城上之人乃大齐兰陵王高长恭，我等奉命追杀，还望随国公勿要坏了大事！”
　　“高长恭！”普六茹坚扬眉望向了城楼之上的长恭，当眸子对上了长恭的双眸，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你！”话音一落，已高高抬起了手来，“邙山之战，你欠我大周将士的血债，今日要你以命相偿！”
　　普六茹坚身后的弓箭手骤然拉满了长弓，只见普六茹坚大手一挥，百箭齐发，尽数朝着长恭射去。
　　长恭嘴角含笑，握紧了冰冷的染血长剑，迎上了这凌乱的箭矢。
　　“紫夜，你我……只怕难再见了。”长恭黯然一笑，剑锋已疾然劈向箭矢。
　　“可惜……你不是死于我手……”李锋喃喃一叹，不甘心地看着又一波箭矢将长恭的生路尽数切断，“这一次……除非你是千手观音，否则，绝对闯不出去。”
　　“噌！”
　　突然听见一声金石巨响，一把乌金铁伞骤然出现在了长恭身前。
　　“来者何人？”
　　“你还不配知道！”只听伞后骤然响起一声女声，依稀可见一抹紫衣飘出伞边。
　　“你是！”长恭微微一愣，那名女子已拉住了长恭的手，带着长恭往城外一跳——
　　“快追！”普六茹坚急忙一喝，身后官兵已然冲到了已关的城门下。
　　城门骤然打开，可是城外已是风雪茫茫，哪里还有长恭的踪影？
　　“该死，让他给跑了！”李锋与普六茹坚不甘心地顿足一叹，不约而同地瞧了彼此一眼。
　　普六茹坚依旧不死心地沿着城墙边走了过去，只瞧见地上隐约有些许血迹尚未被雪花覆盖。暗暗咬牙，普六茹坚大手指向了血迹依稀的方向，“你们随我追去，我料想他跑不远！”
　　“诺！”官兵们听令随着普六茹坚追了过去。
　　“卫主，那我们……”七名恪杀卫慌忙问向了李锋，“追是不追？”
　　李锋只是摇头，“我们先回去向郡主禀告，原来高长恭身边那名女子还会武功，我们都低估了这女子——有随国公为咱们做先锋寻人，我相信高长恭是跑不了的。”
　　“诺！”恪杀卫抱拳点头，随着李锋转身返回长安城。
　　与此同时，丞相府，小筑前。
　　泠歌才走到了小筑前，祁洛已熄了灯火，让泠歌不禁蹙了蹙眉。
　　“祁公子这么早便歇下了？”泠歌惑然问向了正从小筑中走出来的丫鬟，“这里难道没发生过什么事？”
　　丫鬟惊声道：“回郡主，有！小婢方才被人突然击晕，醒来之后，祁公子便吩咐我先退下，想必是祁公子出手击退了那人，小婢才能捡回一条命。”
　　泠歌更是奇怪，“祁公子人还在小筑内？”
　　“回郡主，他确实在里面。”小婢恭敬地回答。
　　泠歌突然间想不通为何明明长恭进了小筑，却不带走祁洛，或者说……祁洛竟然不随高长恭走？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闻身后响起异响，匆匆转过了头去。
　　李锋骤然落地，拱手道：“启禀郡主，高长恭……跑了。”
　　“竟然跑了？”泠歌又是一惊，“原来我多日养你们，也不过是白费金粮，不堪所用！”
　　李锋慌忙跪倒在地，道：“郡主息怒，并非属下办事不利，而是那名叫紫夜的女子竟然会武功，在乱箭之下将高长恭救走了！”
　　“骆紫夜会武功！”泠歌满脸惊色，“你确定看见的是她？”
　　“高长恭出府之时只带了她，除了她之外，属下想不到在这长安城中还有谁会救他？”李锋笃定地点头，“不过今夜追杀惊动了随国公，此刻他正带兵追去了。”
　　“普六茹坚的手段可不容小觑，高长恭今夜逃得了你们，不见得逃得过他……”泠歌冷冷一笑，“只可惜，这个功劳，白送他了！”
　　“是属下无能！”李锋骇然当地重重叩头，“还请郡主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这就暗随普六茹坚，将高长恭的人头夺过来！”
　　泠歌冷冷瞥了一眼李锋，“既然知道如何做，你回来做什么？”
　　“诺！”李锋急忙点头，起身暗暗舒了一口气，踏檐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郡主，那这小筑我们还进不进去？”侍卫长忍不住问向泠歌。
　　泠歌满是深意地看了看小筑紧闭的房门，道：“不要轻易惊动祁公子——这其中的古怪，我相信明日必有分解，你们都退下吧。”
　　“诺！”
　　泠歌沉沉一叹，仰头看了看漫天飞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双手合十，泠歌对着手心呵了口热气，揪紧了身上的裘衣，喃喃道：“高长恭，你若生在大周，何至有如此下场？”
　　小筑门后，听得仔细的紫夜揪起了一颗心，“长恭……”
　　“骆紫夜，你突然把门锁紧，又把灯吹灭了，到底想做什么？”祁洛站在窗边没好气地叹声问道。
　　“小洛洛，你难道没听见方才外面说的话？”紫夜急声问道。
　　祁洛摸黑走了过来，摇头道：“今晚风声那么大，这丞相府里又被你们闹得乱哄哄的，我哪里听得清楚外面在说什么？”
　　紫夜叹了一口气，忽然正色看着祁洛的方向，“那我问你，我说的话你相不相信？”
　　祁洛虽然看不分明紫夜的脸，却也知道紫夜此刻肯定是无比的严肃，“在这里我不信你，又相信谁呢？”
　　“那你就一定要跟我们走！”紫夜坚定地点头，抬手捧住了祁洛的脸颊，“小洛洛，你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祁洛觉得双颊温暖，可是却被紫夜口中的“我们”两字微微刺痛，“你们？还有谁？”
　　“我跟长恭啊！”紫夜冲口而出，“小洛洛，长恭答应我了，如果把你救出去，我们三个就一起隐居，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祁洛苦涩地笑了，身子僵在了原地，听不进紫夜下面的话。
　　紫夜忽然觉察到了祁洛的沉默，双手晃了晃祁洛的头，“小洛洛，你怎么了？怎会突然发起呆来了？”
　　祁洛突然抓紧了紫夜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能只有你吗？”
　　紫夜骤然明白了祁洛话中的意思，连忙定了定神，道：“小洛洛，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祁洛的身子微微一颤，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一直不敢去回答，没想到竟然是紫夜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反倒是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紫夜连忙笑了笑，“小洛洛，是不是我平时撩拨你多了，你也要跟我开玩笑报复回来啊？”
　　听着紫夜玩笑般的语气，祁洛忽然松开了紫夜的手，捧紧了紫夜的双颊，“我从不开玩笑，你是知道的。”
　　紫夜慌然往后一退，挣开了祁洛的双手，沉声道：“我并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喜欢泡夜店，喜欢撩拨人，喜欢看别人被撩拨后的好笑样子……”
　　“我只知道在酒吧你吻了我，你救了我，你还撩拨了我……在分开的日子里，我想……”
　　“外面那郡主不也吻过你？况且，我跟你一样，都是女人……”紫夜更为仓皇地打断了祁洛的话，不敢让她再说下去。
　　祁洛心头一痛，“你在乎这个？”
　　紫夜蹙紧了眉头，“我好累，我先睡了，改天再聊这个。”
　　“骆紫夜！”祁洛骤然将紫夜抱入了怀中，“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就是想你，明明知道你也是女子，我还是忍不住……开始我以为我并不是喜欢你，只是担心你……可是今夜高长恭的出现让我……”
　　“长恭……”紫夜不由自主地一唤，涩声道，“小洛洛，其实不管是你，还是她，我都是当做朋友……”
　　“是吗？”祁洛突然冷冷一笑，“只怕你是身陷其中，看不清楚你的心而已。”
　　“小洛洛，你这个样子好吓人。”紫夜只是摇头，“我们不属于这里，迟早都会回去的，不是吗？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动真心，因为就算动了，也不会有结果……我在夜店是玩惯了的，我也不习惯被谁束缚一辈子……这样没有结局的爱情，我宁可从不开始，你明不明白？”
　　“如果……”
　　“我从不去想这个如果……”
　　祁洛再次放开了紫夜，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洛洛，你别忘记了，我可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你跟我一样不会有结果……”紫夜终究说出了这句话，勉强地笑了笑，“小洛洛，你再这样吓我，我可是会怕你的。”
　　“我明白了。”祁洛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模糊容颜的紫夜，眸中的复杂波涌，全部都掩盖在了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说

　　小洛洛，很多读者大大喜欢的角色，有她的人生轨迹，或许，这里只是个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