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兰陵》流鸢长凝

23、第二十三章．檐上雪

　　“不可以啊！”祁洛骤然站了起来，“我不能娶她，会误了她一辈子的！”
　　“祁公子，难道你想抗旨？”宇文邕走出了长席，伸出了手去按住了祁洛的肩头，“你倒是颇有几分傲骨，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臣子！”
　　蓦地用力，祁洛只觉得肩头一痛，刚想挣开宇文邕的手，却被宇文邕的另一只手狠狠钳住了手，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塞入了手心。
　　“你……”
　　“你该知道，皇命难为，朕既然已经开口，自然不会收回。朕有爱才之心，不想让你英年早逝，所以，还望公子有惜命之念，别因一时意气，一命入黄泉。”宇文邕说完，松开了祁洛，对着身后一直没发言的宇文护笑道，“丞相，朕给你找的这个女婿，你可喜欢？”
　　宇文护阴冷地笑道：“皇上赐婚，臣正欢喜得紧呢，焉有不喜欢之理？”
　　“那就好。”宇文邕抬眼看了看天色，道，“朕出宫太久了，这入了夜还在宫外，怕让丞相你担心，所以朕就先回宫了。”
　　“臣送皇上。”宇文护口中虽说这话，可是却不见步子动上一动。
　　宇文邕抬手示意宇文护不必了，带着内侍与侍卫们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恭喜祁公子！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周围的官吏们突然围住了祁洛，一个又一个地抱拳道贺。
　　祁洛口中有苦难言，掌心攒紧了那张纸条，不知道这个时候究竟该怎么办？为难地瞧向了擂台边一脸苍白的泠歌，匆匆将纸条放入怀中的瞬间，慌忙跑了过去，道：“泠歌，你怎么了？”
　　泠歌终究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惊得祁洛将她背了起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先带你回去，你不能有事啊！”
　　泠歌下意识地勾紧了祁洛的颈，“祁洛……”
　　“我在！”祁洛匆匆回头，脚步却不敢停歇一分，“你会没事的，相信我，现在要撑住，别再说话了！”
　　“祁洛……”泠歌再次喃喃一唤，脸颊轻轻靠上了祁洛的肩头。
　　“你没有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祁洛沉声道。
　　郡主吐血，众官吏都猜不透这究竟是愿嫁，还是不愿嫁？原本想上前道贺的，纷纷止住了脚步，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宇文护瞧着她们走远，嘴角一勾，道：“三日之后，欢迎众位同僚到我府上饮酒同贺小女大婚。”
　　“恭喜丞相。”官吏们纷纷哈腰拜下。
　　宇文护点头赔笑，对着宇文凌云微微点头，“凌云，你过来。”
　　宇文凌云应声走了过来，恭敬地拜向宇文护，“爹，有何吩咐？”
　　宇文护抬手拍了拍宇文凌云的肩头，“你妹妹大婚，你自然要多担待点。方才看见泠歌身子似乎有恙，这布置婚宴之事，自然该你这兄长多多张罗。”
　　“爹，你还真想把妹妹嫁给……”
　　“祁公子如今已是三品安北将军，又何不可？”宇文护冷冷逼视宇文凌云，“你难道连爹的话也不听了？”
　　“孩儿不敢！”宇文凌云慌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多瞧父亲的眼睛，“孩儿这就为妹妹张罗去。”
　　“很好。”宇文护脸上淡淡地浮起一抹难懂的笑，望着渐渐落下的夜色，心中暗暗道：“还算皇帝小子你懂老夫心意，原以为你翅膀已经硬了，原来不过是一时逞强。这一回，有了这三万兵马，宇文邕，你这辈子也无法翻身了。”
　　“郡主回府了——！”
　　当丞相府中的喊声响起，在小筑之中的长恭警然带着紫夜跃出了小筑，小心地躲在了小筑之后。
　　“是小洛洛！”紫夜压低了声音，看着背着泠歌焦急前跑的祁洛。
　　“现在不是出去相认的时候，紫夜，我们要多忍耐一会儿！”长恭左右看了看，这里虽然幽静，可是终究是丞相府，守备却如此薄弱，似乎有些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寒意飕飕地袭上心头。
　　“好，我听你的。”
　　“等夜色再沉一些，我带你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长恭看着她们跑入了小筑之右边的流苏水榭，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祁洛将泠歌小心地放在了锦榻上，为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先休息，我去给你请大夫！”
　　“别走！”泠歌骤然拉住了她的手，道，“我……我没事，只要吃点药便好，这已是我的痼疾了。”
　　“痼疾？”祁洛满眼同情地看着她，“那你的药呢？”
　　泠歌指了指衣柜方向，“在……在那边，那个黑色瓷瓶中放的便是。”
　　“我给你去拿。”祁洛急忙点头，起身走到了衣柜方向，骤然打开，却被当中的瓶瓶罐罐惊了一下，“这……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药？你小时候肯定是生了不少病吧？”
　　“咳咳……”泠歌忍不住咳了一声。
　　祁洛不敢多想，慌忙找出了那个黑色瓷瓶，小心地倒出了药丸，喂向了泠歌，看着她吃下了药丸。
　　“我去给你倒水！”祁洛站了起来，回头已有丫鬟递上一杯温水。
　　祁洛慌忙接了过来，轻柔地给泠歌喂进一口水，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道：“你方才可真的吓到我了！”
　　泠歌淡淡地一笑，腹间的疼痛渐渐舒缓，“人本来就会死，早死，晚死而已。”
　　“呵呵，没想到你竟然看那么透彻。”祁洛笑了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来，抬眼间瞧见了丫鬟们含笑看着她与泠歌，眼底满是喜色。
　　“我……我……我是当真不能娶……”祁洛的话说到最后这个字，又咽了回去，如今的泠歌这样虚弱，如果还说不娶，会不会让她觉得嫌弃她呢？
　　“你们先下去。”泠歌挥手屏退丫鬟，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该好好休息才是。”祁洛急忙按住了她的身子，没想到泠歌却顺势靠在了她的怀中，这样的姿势更是让她不好动作，不知道是该推开她，还是抱紧她？
　　“我知道公子你心里只有那个叫紫夜的女子……”泠歌突然开口，却让祁洛一惊。
　　“哪里的话啊！我跟骆紫夜不过是……”祁洛的话骤然哽咽，脑海中突然闪现曾经紫夜与她的一吻，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我们不过是朋友。”
　　“泠歌倒是很羡慕她，有你这样一位谦谦君子日日念想，她比起泠歌来，确实要好太多了。”泠歌的手忽然环紧了祁洛的腰，有那么一瞬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留下她，还是为了演好这场戏。
　　泠歌仔细倾听水榭外面的声响，那脚步踏在檐头落雪上的窸窣声虽小，也逃不过泠歌的听觉——嘴角一笑，泠歌更紧地贴在祁洛身上，楚楚可怜，“祁公子，你是嫌弃我脸上的疤痕，是不是？”说话间，已揭下了脸上的面纱，纤指轻轻抚上了颊上的疤痕，“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丑，配不上公子。”
　　祁洛慌忙抓紧了她的手，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不能娶你啊，因为……因为……”
　　“祁公子，你可知道泠歌喜欢你！”泠歌突然开口，让祁洛的身子一颤，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泠歌双眸含泪，似乎要哭了出来，“只是，祁公子心中不曾有泠歌罢了。”
　　“我……”祁洛满心焦急，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古代女子告白啊？
　　“我还以为她在这里受苦呢，没想到原来是美人在怀，可享受了！”房檐之上，紫夜从揭开的瓦隙中看得分明，“我可是白担心她了。”
　　“宇文泠歌不是一般女子，她的话，可不能尽信。”长恭倒是别有想法，“目前唯一可确定的是，祁洛姑娘暂时不会有事。”
　　两人的声音说得很小，低低地伏在冰冷的房檐之上。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又渐渐飘下了雪花。
　　长恭轻轻抬手为紫夜拂去了发鬓间的落雪，正色瞧着她，道：“紫夜，若是你想留下，我们一会儿找个机会与祁洛姑娘碰头。”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颤，轻然笑道，“她今日既然能够安然回来，料想必然是赢了将军会，有她保护你，我也走得放心。”
　　“可我不放心你了！”紫夜慌忙抓紧了长恭的手臂，忧心地看着她，“现在满长安都是要抓你的人，你怎么可能跑得出去？还有……还有……其实齐国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个人回去，我怕……”紫夜骤然收声，忍住了要说的话。
　　长恭心底一暖，淡然一笑，“正如方才宇文泠歌所说，早死，晚死而已。”
　　“我偏不准你死！”紫夜倔然仰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雪花纷纷中的长恭，“就算是要走，也一起走。”
　　“紫夜……”长恭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夜点头，“我可是你的债主，你想一死了之，可还要问过我！还有，我可不想就这样留在这里做灯泡！”
　　“灯泡？”长恭不解。
　　紫夜笑了笑，道：“小洛洛既然有人疼爱了，我留下来天天看她们恩爱，多没意思啊！”
　　“可是你知道的，祁洛姑娘可是女儿身。”长恭忍不住问了出来。
　　紫夜忍不住伸手捏住了长恭的下巴，戏谑地笑笑道：“女人又怎么样？喜欢不就成了？你说是不是？”
　　长恭惊喜地看着紫夜，“你当真不在乎？”
　　紫夜黯然低头道：“原先我在乎的是能不能早日回去，可是如今看来……”紫夜低头看向了手指上的黑玉戒指，“就算我与小洛洛再见了，这戒指也不会再发光，看来如你说的那样，还没到回去的机缘，我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长恭僵然笑了笑，“也是，既来之，则安之，机缘一到，你自然能回去。”
　　终究，你还是不会留下来。
　　长恭只觉得心底一阵失落，怔然瞧着紫夜的脸，无奈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更文~~
突然而来的婚宴，其实又是一个阴谋~后面开始进入第二阴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