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竹上（GL）》叶暮雨

33、冷雨秋心-4

　　话说扎伊尔出了书房，就散步似的转到另一间院落，把门推开——
　　“你……叛徒！”门前的卓妮一脸愤恨。
　　“死小子，臭叫化，还以为你打扮成小丫头我就不认识你了么？”扎伊尔不屑地说，“我以扎伊尔国王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滚开——”
　　“凭什么我滚开，”小小的卓妮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是哪里来的国王？这是丽亚尔女王的后宫，不是你的地盘，你管不着！”
　　“丽亚尔？”扎伊尔歪了歪嘴角，“她也是我的人，整个国都，都已经在我扎伊尔国王的控制中了——”
　　话音未落，卓妮就从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匕首——
　　“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说着她扑向扎伊尔。扎伊尔的武功虽说不怎么样，对付个卓妮却还是绰绰有余的。三两招内他便夺去了她的匕首，紧握了她的手腕。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家伙，”卓妮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陛下对你那么好，你竟敢背叛她——放开我！”
　　“放了你容易，”扎伊尔阴森森地说，“跪下去，叫一声陛下万岁，就让你走。”
　　“你休想！”卓妮挣扎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将自己知道的市井粗话都骂出来，边骂着边哭叫，叫得远处的鸟儿都惊飞起来，叫得四周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扎伊尔将卓妮交给他们，之后不满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看你小模样还算标致，”他斜了她一眼，“如果乖乖听话，我还可以留下你在后宫伺候——”
　　“你真恶心！”卓妮咬牙切齿，“杀了我也不要理你——我要丽亚尔陛下，卓妮才不和你一样是大白眼狼——”
　　卓妮毕竟在街头长大，进宫几日，旧习未改越骂越难听，一直骂到扎伊尔脸色煞白——
　　“拖出去，烧了她，”他说。
　　于是那些奴才们将卓妮抓小鸡般地拎了出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她捆在十字架上，并在她的脚下堆满了干柴。
　　卓妮依然大骂不止。
　　“点火，”一个声音说。
　　火苗就在一瞬间窜了起来，鲜红的，金黄的，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布起一片氤氲。卓妮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完了，她不想投降，但她毕竟是个孩子。当那种不符合季节的热流将她包围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哇”地哭起来，陛下温大哥地乱叫着。她想挣扎，绳子却像是越捆越紧。
　　秋的冷侵不进这热浪里，尽管四周阴云密布，骤起的狂风却更助长了烈焰的气势，卓妮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要融化——
　　云在聚集，风愈大了，火也愈烈了——
　　之后，就在眨眼之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西域很久没有下过这样的一场雨了。冰冷的秋雨，愈下愈密，穿过黑暗的天幕，就搅碎了火光——
　　火势渐小，渐熄……
　　扎伊尔仿佛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只觉得颈间透气了一线比秋雨还要冰冷的凉意——
　　身后是一个有着银白色长发和银灰色眼睛的将军，他的钢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温大人早就安排好了，包括今天下雨，都在温大人的预料之中，”他用冰雪一样的声音说，“温大人早就把你包围了。”
　　“不，不可能……”扎伊尔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早就答应为自己效劳的大军都转过来把自己的亲兵逐个带走，死亡的恐惧如黑暗层层袭来，使他愈发开始不知所措。
　　“你并不高明，扎伊尔，”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温惜墨就像他方才一般不紧不慢地踱到他的面前，“异己还没有除清之前就盲目下手，你必败无疑。”他绕他转了一圈，“下次再想造反，记着先将你的对手都了解透彻了，之后再下手。”
　　白牙用冰一样的眼神盯着扎伊尔。
　　“带走，”温惜墨微微挥手。
　　卓妮明明见到了温大哥，却依旧被浓重的烟灰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潇姬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她也没撑伞，只披了一件长袍，她的脸上，泪迹未干。
　　没看扎伊尔，没看温惜墨，也没看白牙。
　　她只是拨开雨帘，一层一层。
　　缓缓解开那些绳子，她抱着她，闭上双眼，轻吻她脸上的泪痕。
　　而泪水，和着冷雨，也沾满了潇姬长长的睫毛。

　　“让他失去自由罢，再也不要见我，”潇姬的声音痛彻骨髓，还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温惜墨上前施礼，“大逆不道，按律当斩。”
　　潇姬挥挥手，让他退下。
　　毕竟当初，她曾深爱过他。
　　那时，她还太单纯，什么也不懂。
　　她只有为那段伤她至深的爱情奏起挽歌。
　　箜篌的弦子弹断了，又有谁知道呢？
　　潇姬本来应该高兴的。
　　她除掉了叛徒，同时获得了值得托付的左膀右臂——
　　文有温惜墨，武有白牙。
　　抓扎伊尔是温惜墨一手布置的，而白牙，更是一员赤胆忠心的勇将。
　　只是潇姬依旧高兴不起来。
　　她本该十分开心的。

　　冷雨敲窗，窗灯明灭。
　　明灭的窗灯，正如谁明灭的秋心。
　　大漠的风舞着远处隔壁摊上的砾石与黄沙，哀婉凄绝，恍若是谁家离人的呜咽。
　　潇姬愈发觉得不能安枕：在这凄厉的风声中，又不知这漫漫长夜，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朱砂——”她对她们，愈发像是在使唤奴才了。
　　朱砂诚惶诚恐地跪在她的面前——自从那些事情发生之后，这些人，潇姬一个都不愿意多见。
　　“叫卓妮来，”她淡淡地说。
　　卓妮没怎么被烧伤——那场雨下得太及时了。潇姬将她抱在膝上，温柔的目光扫过她小小的脸颊，扫遍了她的全身。
　　卓妮，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
　　这是许多天以来，潇姬水果的第一个安稳觉。拥着卓妮温暖柔软的小身子，她觉得仿佛是心里头压抑了许久的千钧的重量，在一瞬间被卸了下来——
　　她宁愿一辈子抱着这个女孩子。
　　她至今才懂得，父王曾经告诉她，不要，相信他们。
　　但她还是相信温惜墨和白牙的，毕竟，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只有他们没有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