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传说》朱九九

2、占神宫的主人

　　房间里透着柔柔的光。四个碗大的夜明珠被托在荷叶型的盛器里，散发着昏黄的光亮，不是很晃眼，但足以看清一切。棋盘的两边端坐着两个人。两人都专注于面前的棋盘，弩拔弓张，胜负悬于一线。
　　左边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手中把玩着棋子，凝视着水晶棋盘上的“战况”。他悠悠地吸了口气，把眼神自棋盘移开，落在对面人儿的脸上。
　　他张了一张连女人都嫉妒的脸。青瓷色的肌肤，有种透明的质感，仿佛吹弹可破；薄薄的唇泛着瑰丽的色泽，却愈加显得脸色的苍白；刀雕似鼻子让他过于女性化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气；眼睛狭长而深陷，眉梢眼角透露出与性别不符的秀气。
　　黑衣人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了无生气的望着前方，茫然中带着点自卑。
　　“卜天，你恨我么？”黑衣人又把目光移到棋盘上，“嗒”地落下一子，出其不意的问道。
　　少年的脸庞上有了表情的变化，只是一闪而逝，双眼仍是无焦距的望向前方。
　　“卜天不敢。”随即了无声息的落下一白子，不偏不倚落在黑子的右下方。
　　黑衣男子对少年的敷衍的回答有丝不耐，拈起一颗棋子，又落下。
　　棋场犹如战场，稍一分神，败局已定。白子明显占了上峰，正步步紧逼。
　　“嗯”
　　黑衣人发出一声呻吟。良久，哈哈大笑起来。
　　“卜天，有时我真庆幸幸好你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惨白了脸，单膝跪地“皇，您言重了！”
　　黑衣男子一手拂过棋盘，棋子如变戏法般分开落在各自的棋盒子里。
　　黑衣男子不开口，任由少年跪着。时间像刀子，杀人于无形。卜天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更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白，似乎连血液的流动都看得见。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连呼吸都清晰可辨。风吹过。窗棂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在着静寂的夜晚，有钟说不出的孤寂。
　　良久，黑衣男子站起身，渡到门口。风把他的斗篷吹得飘飘欲飞，更显得他的挺拔。他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起来吧！”瞥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卜天。转身消失在宫廊里。
　　风越吹越大，无规律的拍打着风铃，交织出一曲杂乱的乐章。
　　卜天欲起身，右脚一软，又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不再勉强，任由自己静静地倚着椅子坐在地上。乌黑的长发覆盖住他的大半张脸，在风的撩拨下，显露出一张出尘的脸。在夜明珠的光辉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凄艳。
　　他的思绪又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跟我走！你将是未来占神宫的主人。”他扯了扯嘴角，大手抚过男孩丝段般的黑发。
　　“那里有吃的吗？我会不会再饿肚子？”男孩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道。
　　“有，当然有。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可以带我的母亲一块去吗？”男孩盯着宫廊尽头的拐角，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略一迟疑，他望向男孩乞求的目光。
　　“我们等安置好了你才能考虑来接你的母亲。”他弯下腰，露出难得的笑容。
　　男孩瑟缩的退了一步，他怕他。没有来由的。
　　“这是真的吗？”
　　“你说呢？从今天起，你就有一个崭新的身份——占神宫的主人。幻界至高无上的神官——卜天。你要忘了过去的一切。也许你会失去一些，但是你得到的一定会更多，懂吗？”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转过身。对着一旁的神侍道：“送卜天大人回宫。”
　　神侍牵着他向宫廊的深处走去。拐角处，男孩留恋的回头，却望见躲在另一侧宫廊拐角的母亲。清瘦的脸庞，深深凹陷的一双大眼布满血丝，泪痕爬满了她的双颊。她紧紧地咬着自己枯瘦的手掌，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一手突得伸了出去，什么也抓不住，徒劳地握紧，垂下。
　　“妈妈”卜天自口中喊出，余音在廊上盘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