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48、第四十七话 八卦的力量

　　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她们日常生活很简单。不是相夫教子便是琴棋书画，感情好的，可以相约到街上逛一逛，喝杯茶；性子活泼的，也有三五成群组个下午茶，聊聊女儿心事，斗斗才艺智慧。
　　自从祯华阁悄无声息地落户炎京城之后，她们便多了一项每日必备的功夫：保养。城里的男人们都很奇怪：她们整天把一些黄瓜蛋清往脸上招呼做什么？不过瞅着自家女人比之前水嫩，怎么说也是乐见其成，好事一件呵！
　　因为有了个新鲜热门的话题，女子们互相走动的频率高了起来。虽不是一夜之间，但城里女子们互相交好和竞争的意识，却在日滋夜长间，悄然变换着。
　　这一天，随着祯华阁面膜方子一同流传出来的，是一个哀伤动人的故事：小男孩泗儿，今年只得八岁，可叹命运多舛。他生在一个豪门望族，却因是那家老爷与外头的小妾所生，见不得光，只能一直养在府外。那家老爷妾侍众多，对这孤儿寡母的也不上心，所以泗儿虽然吃穿不愁，却从没得到过真正的父爱！
　　然世事难料，泗儿五岁那年便没了唯一的娘亲，只由几个家仆照看着。而近几年那老爷先后死了两个儿子，开始走向老迈的他，惦记起外头的这个血脉来。泗儿一时无法接受他，不肯跟他回去，还悄悄地离了家。这一走，孩子便丢了！
　　泗儿失踪已近足月，流落在外总是受苦。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哪位好心人见着像泗儿的孩子，请到御香阁去提供线索，蛛丝马迹也好，没准能帮上这可怜的孩子，那老爷也必有重金相赏。
　　女人们听着这个故事，都不由为可怜的泗儿心酸起来。一个只得八岁的孩子，没享受过完整的亲情不说，现在还不知流落到哪去了！祯华阁的呼吁成功唤起了城中女性们的母爱，她们将这个故事奔走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更添油加醋了好几番，直接将其编成了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人间惨剧。
　　“小姐，已经依您的意思，将故事……将那个消息传出去了。可是这样有用吗？”御香阁内，掌柜恭敬地将剩余的银两交还给夏天妤，心中颇有疑问。他们请了好些人在城中热闹的食肆、当铺和酒楼中传播这个故事，直到如今它街知巷闻，成为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话题。可他一个大男人，还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想的。
　　夏天妤没有伸手接钱袋，“不用了，剩下的还请掌柜拿好，就当是我这段时间叨扰的宿费开销吧。”
　　“这、这怎么可以！”掌柜是个老实人，听说夏天妤要把这么大笔银子给他，急得脸都红了。公子每个月会出粮饷给他们，铺子生意好了还能分花红，这么好的事情，他哪还敢贪心？
　　夏天妤也不多话，将他的手往回一推：“就这么定了。”
　　掌柜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心道小姐的性情独特，不管想什么都猜不到，也理解不了。

　　在这件事里，他无疑是低估了女人的力量——八卦的无穷威力。每家都有女人，所以泗儿的事很快传开，大家伙儿都上了心。消息放出去没两天，第一波反馈就来了。许多人到御香阁反映曾见过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大多说得头头是道，不过真的消息却是没有。
　　“想不到来了这么多浑水摸鱼的人。”祥子抱怨着，一整天的接待让他口干舌燥，最恼的是做了无用功。
　　“有人是一片好心，也有人想趁机捞一笔，正常正常。”夏天妤气定神闲，望着门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们一定会很快带来那个人的消息。
　　想起那天，秦霜拗不过她，临走时还是将孩子的名字说了出来：
　　泗月。
　　再回想那块玉佩，四个角上各雕着一轮半月，倒像是为孩子量身定做的。大户人家，这不出奇。
　　她想要的消息很快来了。有两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声称她们曾经在一个买卖奴隶的地下市场见过泗儿。她们的形容很详细，除了能描述出他的外貌、身形，还记得他脖子里戴着块罕见的好玉，所以印象深刻。
　　“当时卖主贪那块玉，硬是从他脖子上扯了下来。孩子又哭又喊的，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女人们皱着眉，对自己无法出手相助感到内疚。这世上可怜的又何止那孩子一人？夏天妤对她们点了点头：“谢谢二位提供的宝贵线索。若能顺利找到泗儿，酬金定当择日送上。”
　　两人都是听了泗儿的故事，感动内疚而来的，连连推说不需要酬金。夏天妤琢磨着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很高，便让掌柜抽调了几个人去那地下市场求个究竟。
　　几经辗转找到泗儿的时候，他已经被卖到一家酒楼当了童工。一双漆黑如珠的眼睛怯怯地望着夏天妤，小小的身子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她慢慢向泗儿走近，他却已经缩到角落，无法再后退。闪烁着敌意的大眼睛黯淡下来，夏天妤瞥见他露在外面的小臂上青紫交错，伤痕斑斑。
　　心中一紧。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现在连挣扎都放弃了。泗月见眼前的少女蹲了下来，向他扬起手——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却感觉她微凉的手拨弄开了自己的衣领。
　　一道深深的血痕露了出来。看得出颈中绳被硬生生扯断的时候，花了多大的气力。由于伤口没及时处理，周围都有些化了脓，她的手指轻轻触及，泗儿便下意识地缩了脖子。
　　“很痛，是吗？”她垂下眼看小男孩，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只轻吐了两个字：“泗儿。”
　　小男孩明亮的眼睛里霎时便涌上了汹涌的潮水。救他出酒楼并没有花费太多银两，就算酒楼掌柜对两倍于买价的数目不很满意，也不敢和全城的女人作对，只得悻悻地看着夏天妤将孩子带走。
　　回到御香阁，夏天妤修书两封，让祥子送到驿站。一封是通知江城廖家的人，玉佩之主找到了，玉佩还要稍等些时日；另一封则是给紫丞和落星的，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事情已经有了进展，相信很快便能回去团聚。
　　是的，回家。独在异乡的日子，她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漂泊无依的滋味。上一世虽然也是一个人，四处为家时早已习惯孤单；此生许是被他们宠坏了，再一个人想大展拳脚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很是惦念。
　　有人被宠坏，也有人期待被宠爱。自从把泗儿接回御香阁后，那孩子就整天粘着自己，像一个超大泡泡糖，片刻不离身。夏天妤明白这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也仍清楚地记得大夫第一次为他上药时，那不绝于耳的啧啧声。
　　“这娃儿可坚强，浑身这么多的伤口，居然没哭。”大夫对泗儿大为惊叹，夏天妤怜惜地为他置了些衣食，心道他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待泗儿身上的伤略好了一些，她将人已找到的事情回复给秦霜知道。他好像很忙，隔了两三日才心急火燎地赶来，开口就是要把人带走。
　　泗儿缩在夏天妤的怀中，目光不善地望着来人。夏天妤见秦霜的神情有些阴鸷，便下意识问道：
　　“不知秦公子要带他去哪？”
　　秦霜冷冷地望向问话的女子。先前他倒是小瞧了她，他发散了这么多人也没消息的泗月，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不过，她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低下头，高高的身姿睨视着少女和她怀里的小男孩：“自然是送回他亲爹的身边了！泗儿，跟我走！”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姐姐身边！”泗儿倔强地抱住夏天妤的腰，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得她生疼生疼的。两人在几天的相处中，已经建立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夏天妤忙伸手揽紧孩子，“既然泗儿的爹有心，何不亲自来认回孩子？怎能事事都让公子代劳？”
　　这样的爹，难道还会真心疼惜泗儿吗？夏天妤这样想着，手下便越发不肯松了。
　　气氛剑拔弩张。掌柜和祥子没想到顾小姐居然临时变卦，也是瞪大双眼不知如何是好。
　　秦霜冷笑一声，身上霸者的气焰更甚：“顾小姐身为祯华阁的主事人，不嫌管得太宽了么？委托完成了，酬劳必将加倍奉上，这人，自然也是由我们带走了！”
　　话已至此，夏天妤确实没有理由硬将泗儿留下。可望着秦霜傲气的眼神，和泗儿微微的颤抖，她就无法坦然将他交到他们手中。正犹疑着，秦霜却没了耐心，用眼神示意手下过来强行拉人。
　　“姐姐——姐姐——”泗儿凄厉地大喊，眼泪飙了出来，拼命挣扎着。夏天妤向前走了一步，却是无力伸出手去——
　　孩子送回给父母是天经地义，她有什么立场挽留？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冲进十来个彪形大汉，瞬间就将御香阁不大的店铺给挤满了“
　　“廖老头，是你？”来人显然是秦霜的旧识，只见他双眸微眯，俊颜闪过一丝无法捉摸的森冷。
　　带着卫队而来的，正是委托夏天妤寻找玉佩的江城廖老爷一家。前些日子她曾修书回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到了，眼下两方人马严密对峙，气势一触即发！
　　“大公子，没想到你竟有这般闲暇，出来寻个孩童！”廖老爷对秦霜并不买账，出言挑衅。
　　冷哼一声，秦霜并不屑与他多说，只示意手下把人带走。
　　“大公子想走可以，四公子必须留下，这是老爷交代的。”廖老爷狠狠地撂下一句，没想到秦霜充耳不闻：
　　“这里只有我一个友人的孩子，并没有你说的四公子。廖老头你再多事，小心项上人头!”
　　“既然大公子执意如此，那廖某唯有得罪了！”
　　一句不合，两方人马在店门口|交战起来。夏天妤的视线紧紧盯看着被护卫提在手里的泗月，却苦于自己不会武，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姐姐！”泗月与她眼神对视，挣扎着就要向她扑来，却又被护卫抓了回去。
　　一道黑影从天边飞速掠过，秦霜那护卫只觉眼前一花，手里瞬间就空了。慌忙定睛一看，那孩子已被送到对面的少女怀里，他甚至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漆黑如墨的眸，刚毅的身躯，张扬着既冷酷又温柔的气息。夏天妤激动地伸手抓住他的双臂：
　　“落星！”
　　在场十数人打得死去活来，围观的百姓早已吓得四散逃窜。掌柜和祥子正忙着把铺子里面的货拿到下面去避难，泗月小小的身子藏在夏天妤的身后寻找安全感。
　　然而这纷扰的一切，却似乎和眼前沉寂安静的黑衣男子没有半分关系。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一把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这久违的怀抱，真好！

　　谢谢大家关心，今天稍微好点了。
继续不食人间烟火中( ⊙ 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