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16、第十五话 弄假成真记（下）

　　少女的身材娇小玲珑，走起路来腰板却挺得笔直，感觉不到一丝柔弱之意。身着一身飘逸的水蓝色轻纱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拂动，裙边的清新的茉莉皆是手工刺绣，鹅黄的领子衬得她肤色净白，一双清冷的大眼看着前方，小嘴微抿。
　　翠柳今儿为她绾了百合髻，头顶松松的发绾成了一朵花的形状，斜斜插着只玉簪，没有其他赘饰。见到沐亦，她微微一笑，他竟觉得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无比尊贵的千金小姐。
　　“大少爷。”
　　她这一唤，才让他回过了神来。回眸瞥见她的身侧竟然跟了个小丫头，且目光不善地看着他。思忖着，他也温和地笑道：
　　“妤儿，你这是……？”
　　夏天妤还未开口，沐家上下已经扶着心急的老夫人走了出来。
　　“妤儿，妤儿，你可回来了！”老夫人抓着夏天妤的手，双目之中都是激动。这段时间，沐禄满一家一直都住在沐府，心焦地等待着她的消息。
　　夏天妤轻轻拍了拍她粗糙的手，在她耳边道：“老夫人，妤儿幸不辱命。”
　　只见老夫人神色一变，即刻向她身后的那几人看去。珠儿依偎在李美欢怀里，偷偷打量着外面。而沐禄满一见到那张与自己夫妇酷似的小脸，额头便开始冒起汗来。像，真是太像了！
　　此时的沐丹还蒙在鼓里，奇怪道：“娘，这是做什么？”
　　丹儿娘和李美欢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的一瞬间，认出这便是当年和自己一同产下孩子的妇人，两人心头皆是微微一颤。珠儿顺着她娘的视线望去，那个美妇人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动情……莫非，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娘亲？
　　再看看她的身边，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她穿着极美的粉色衣裙，身上的饰物件件精巧别致，一双素手洁白如玉，娇气得看起来轻轻一碰便会破碎一般。
　　但她身上的衣物、她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她珠儿的！
　　想到这里，她心头本几分怕生的情绪消失了，衣袖下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从小生活贫苦的她，总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漂亮的衣裳更是奢望。为了改善生活，她连偷鸡摸狗的事也学会了做。原以为天意如此，谁知她的本命，竟是一个如此有钱人家的小姐？
　　丹儿娘略略迟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她无法将这样残酷的事实告诉她。正想先蒙混过关，再安排珠儿母女到偏厅，却不想那个相貌神似他们的少女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就是我娘？”
　　满堂惊呼。李美欢更是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丹儿娘惊恐地看向身旁比她脸色更为苍白的女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是夏天妤先回过神来，上前拉住情绪失控的少女：“珠儿，你这是做什么？”
　　“呵呵。”珠儿笑了，眼里却是红红的。“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
　　一场阴差阳错，命运天壤之别。沐禄满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去内堂说吧。”
　　其实无需验明身上的胎记，珠儿那酷似沐禄满夫妇的脸，已经昭示着她的身份。她摇身一变，成了沐家的千金，拥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和一双充满内疚的亲生爹娘。
　　沐丹因为承受不住这样残酷的事实，一下子病倒了。这可急坏了沐禄满夫妇，虽然认回女儿值得庆幸，可丹儿必究是他们当成心肝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舍得？眼瞧着沐丹一天天消瘦下去，丹儿娘和李美欢都是越发的憔悴。
　　“你们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夏天妤怔怔地说道。
　　她现在依然住在原先的丫鬟房里，连同翠柳也搬了进来，说什么都不肯去客栈住。青烟她们得知她是云雾山庄的大小姐后，纷纷对她恭敬起来，搞得她很不自在。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让她们答应像从前那样对待她，唤她一声天骄。
　　“这也不是天骄的错。”青烟柔柔地安慰道：“你只是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去做，谁能想到珠儿小姐会这么……”
　　“就是，”翠柳向来快人快语，“小姐纡尊降贵，帮他们办好了这么件大事，难道还要迁怒小姐不成？”
　　“翠柳！”夏天妤轻斥一声，“说话不要失了分寸。”
　　翠柳得了小姐的责骂，轻吐小舌，这动作落入了一旁的青烟眼中，让她忍俊不禁，也不禁生出一丝羡慕来。在大少爷身边，每天面对的都是勾心斗角，还要时刻提防着秋芸这样的人物……她，真的很累。
　　“如果我没有找到珠儿母女，这些人会不会生活得快乐些？”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事实上，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与她抱有同样疑问的，却是那双同样左右为难的娘亲。执意找回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望着越来越虚弱的沐丹，两位娘亲端的是同样的心痛。
　　珠儿开始穿最美的衣裳，戴名贵的首饰，只要她要的，沐禄满都会一一满足。从小到大从来不敢奢望的美梦，一夜之间成了现实。她每天带着一群下人出府，非要玩到天黑才回来。每每总是买回一大堆东西，挥金如土。
　　可每次当她回到沐府，她的亲生爹娘和李美欢总是在沐丹房中，没有人关心她这个真正的沐家小姐，终于让她恼羞成怒：
　　“爹，娘，你们又在这里？”珠儿冲进沐丹的房间撒泼。本来胆子就不小的她，现在更是跋扈。
　　李美欢忙上前安抚道：“丹儿她病得厉害，身子虚弱，珠儿你别闹……”
　　却不想珠儿向她一瞥：“心疼你的女儿了？这两个可是我的亲生爹娘，你别理！”
　　她嫉恨，爹娘始终还是爱着他们养大的女儿，连李美欢也是。而她呢，她有了什么？那些金银，不过是沐禄满的愧疚，比起沐丹拥有的一切，她贫穷得仿佛什么都没有。
　　此时沐丹却醒了过来，见到一脸苍白的李美欢，眼光变了变，虚弱道：“爹，娘……”
　　沐家夫妇连忙围坐到她的身边。珠儿望着他们全都是一家人，唯独自己是局外人的样子，冷冷地笑了起来，眸子却是红了，转身跑出房外。
　　“珠儿……”李美欢心口揪扯地痛着，追到门口，珠儿已经跑远了，却遇到了闻声而来的夏天妤。
　　“珠儿娘，这是怎么了？”她扶着李美欢坐到一边，听她将事情原本道来。
　　“珠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听完李美欢的话，夏天妤有些惘然。所有孩子都渴望有一对疼爱自己的双亲，难道财富和妒忌，真的将她完全改变了吗？
　　“不惯怎么说，珠儿认祖归宗，我也就安心了。”李美欢红了眼眶：“是我让那孩子吃了太多苦，她才会如此偏激……丹儿娘，珠儿这孩子本性不坏，好好教导，我相信她会明白的……”
　　丹儿娘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沐禄满看着他们不作声，沐丹也闭上了眼睛，两颗清泪却从眼角悄悄滑落。
　　第二日清晨丫鬟来侍候，一开门就尖叫起来——沐丹上吊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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