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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章 ...

  •   十六章
      谢渐青躺在白玉京透着檀香气的大床上,想到师父,也想到了白倾,却不知师父当年,是为了什么,留下了白倾一条性命,难不成他们一开始便是朋友?
      他记得小时候,师父经常借着“看望”的名目,带着自己去白倾这里讨吃的,有一次,师父在前走,小小的他背着大大的剑走在后面,累得实在不行,问道:“师父,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来见白叔叔,白叔叔从不过来看我们呢?”
      杨书璟便等他走近了,牵着他的手赶路:“因为白叔叔曾经答应过师父,这一辈子,都不再踏出这森罗林一步。”
      他拖着长长的儿音:“咦?为什么?”
      杨书璟也学着他拖起了长音:“因为——他答应了师父——啊——”
      谢渐青道:“哦。”
      现在想想,才发觉自己被师父混乱的因果关系骗了,并不是每个“因为”都是原因。
      一辈子都不再踏出森罗林,也许,这就是当初师父答应留白倾一命的条件吧。
      谢渐青突然想到,他三年前开始调查业火事件,曾一步步将疑犯指向慕长生。如若他朝真有一日,他要与慕长生兵戎相对,自己会留他一条命吗?
      谢渐青一只手臂遮着额头,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却又无奈地放下
      肩膀上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谢渐青手抚上伤痛处:“这一刀之后的事,又该如何解决呢?”
      “唉,真是焦头烂额啊······”
      虽是一直在抱怨着焦头烂额,他却又从怀里拿出吴霜的那只铃铛来,当时他并无多少在意,但是此时细细打量,却越看越觉得这图案熟悉,好像他早已在哪见过这图案似的,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亦或是,他真的见过这图案?
      “唉,真是焦头烂额啊······”

      慕长生赶了三天路,终于到达景国都城繁京。
      按照与杨书璟原来的约定,他们去幽燕十六城找查小云,师父则到云渡山一会孟白楼掌门,此后,他便回转合虚迷谷。慕长生算算时间,他们一路先是在陈国遇到了言七弃,又在找到查小云之后,往白倾那里去了一趟,料想这时候,师父多半是已经回了合虚山,于是便在街市上买了匹马,准备直接去合虚迷谷。
      这晚,他投宿在一家客栈,吃饭时却发现,坐在隔壁桌上的,竟是近两年江湖中风头正盛的采花贼玉面虎尹玲珑。尹玲珑身着一身纯白衣服,连头上扎着的发束都是白色的,脸上不知是否涂了几斤粉,惨白一片,嘴唇倒涂得鲜红。整个人望上去,真像是黑白无常里的那一位。
      杨书璟庭训:出门在外,少管闲事。慕长生本也不想管这闲事,但是坐在尹玲珑身边的那两个小姑娘,看着却太令人过意不去了。两个看起来都不过十二三年纪,满脸的稚气,也满脸的粉黛,浓妆艳抹之间,露出两双含泪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和无奈。
      江湖人都传,尹玲珑只爱十三岁以下的女童,这两个小姑娘,不知是他从哪里弄来的。慕长生下楼吃饭之时,正看到尹玲珑将自己的手指浸了酒,让其中一个小姑娘一根根地□□。
      慕长生纸扇一开,像是比闻到了鲜血味还不适。落座之后,朝店小二喊道:“来四两虎骨酒!”
      店小二一愣,陪着笑脸:“嘿嘿,这位客官,我们这,可没有虎骨酒。”
      “那,给我来四两虎头酒。”
      店小二笑得更勉强了:“哟,更别说虎头酒了,您再换个普通点的呗,嘿嘿·······”
      慕长生也看着小二笑了:“那,就给我来四两虎鞭酒。”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店小二道:“得,这位客官,您是拿我玩笑呢,我们这吃饭住宿的地方,哪里来这些个东西。”
      玉面虎尹玲珑此时已经面露不爽,暗暗偏头看向慕长生,面色阴毒。
      慕长生似是没有看见,笑道:“哈,那小二,你给我来二两竹叶青,再来两个下酒的小菜吧。”
      店小二毛巾一搭肩膀,往后堂喊道:“二两竹叶青,两个下酒菜!”

      尹玲珑此时将少女口中的手指伸出,又顺手赏了那姑娘一个耳光。大堂里吃饭的人,早就注意到这一桌,此时这耳光响亮,众人纷纷侧目,颜色纷纷。
      此时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了,行至尹玲珑身边时,却摔了一跤,手中托盘飞出。慕长生长臂一挥,纸扇将托盘托住,酒菜上桌,慕长生斟满一杯。
      抬起酒杯时,酒杯却被飞来的一枚铜钱打到,慕长生将酒杯往头顶一扔,杯子齐整地碎成两半,慕长生仰头张嘴,将飞落的酒灌入吼。
      尹玲珑阴笑一声,笑声未歇,一粒花生米突然飞了过来,尹玲珑转身闪过,正好面对着慕长生。
      慕长生正优哉游哉吃酒。
      眼看着气氛紧张了起来,整个大堂的灯火,却突然全灭了。众人低声惊呼,尹玲珑和慕长生却在这突然的黑暗之中,注意着彼此的气息。
      客栈外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音调怪异,节奏分明,却不难听。音乐声之后,黑暗的客栈之中,突然燃起了四盏朱红色的灯笼,照得大堂如修罗场一般。
      此时客栈们陡然洞开,有四个光着上身的精壮男人,抬着一张挂着朱红帐子的床出现了。有一双芊芊玉手将帐子打开一边,只见大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人,看不见面目;红衣人身边各有一个少女,身穿青衣的那一个便是打开帐子的那一位,另一位坐在红衣人的身边,正捶背呢。
      青衣少女开口道:“玉面虎尹玲珑,你□□少女,恶贯满盈,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尹玲珑伸头往床上看了一看,张狂大笑:“不如你们三个跟我一起玩一场,我保管你们欲生欲死。”
      青衣少女喝道:“放肆。”
      尹玲珑又是大笑:“但是你们年纪大了,入不了我玉面虎的眼。”
      慕长生道:“早就听闻玉面虎尹玲珑只爱幼女,莫非是有隐疾?又或者是正如名号所称,某个部位,长相非常玲珑?”
      此言一出,大堂中有人不厚道地笑了。床上那身着朱红衣服的人,似乎也动了动身形。
      尹玲珑面红耳赤,抽出短刀,便打向慕长生。
      慕长生举扇欲接,那床上的红衣人却灵箭一般弹出来,长鞭一甩,打到尹玲珑的脸上。还未等尹玲珑出招,又是一鞭扫过,招式凌厉毒辣,尹玲珑眼见敌不过,放出暗器,慕长生眼疾手快,替红衣人接了一招,待再转身时,红衣人长鞭已经缠上尹玲珑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尹玲珑的脖子断了。
      慕长生心道:此人出手,也未免太狠毒了。
      但若非尹玲珑自取灭忙,又怎会遭此狠毒招式呢?慕长生轻轻一笑。
      但这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慕长生。”
      掌柜的将灯火重添,众人这才发现,这红衣人,却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柳眉竖着,小嘴抿着,美得充满了侵略性,并不那么圆润,就像是刀剑一般锋利。、但是,这样的女人,正是最能激起男人征服欲的那一类型。
      她也正是慕长生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一位——太初惊鸿崔星落。
      崔星落长得小巧玲珑,所以她努力仰着头,横眉冷对慕长生,道:“慕长生!”
      慕长生微弱地摇了摇头,换上一副纨绔子弟的笑脸来:“崔姑娘。”
      崔星落嘴角抖动,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看着慕长生打着哈欠要去睡觉,突然气馁地低下头来,呜呜咽咽,却恶狠狠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求我爱你。”
      说着,便再也不看慕长生一眼,快速爬上那张大床,青衣女子挂下帘帐之时,慕长生看到那红衣的肩头正在一颤一颤地抖动,似是在哭泣。
      又是一阵音乐一阵红灯,大床被汉子抬走了,红帐之下,崔星落的目光,长长短短地向慕长生扫来。像是水中刀。
      慕长生后背一阵冷汗:自从他下了合虚山,桃花运一直不错,但是这烂桃花,不如不要。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慕长生便打马走人。
      上午时分,天竟然下起大雨来,慕长生并不避雨,直到大雨终于如瓢泼般落下,他才不得不牵着马躲进一座庙宇来。
      既然进了庙,便逢佛便拜,七七八八许了的这很多愿,也不知能圆满几个。待自己拜过了所有的佛,雨势仍不见小,正想冒雨前行之际,突然觉得有人正看着自己。
      慕长生顺着目光望去,原是一位身穿浅蓝色衣服的公子,长发披散肩上,发尾处随意一绑,还系着一朵紫色的牵牛花。这公子模样端庄稳重,面相却嫩得很,看不出多大年纪。
      慕长生知道是有人笑他乱拜佛,便露齿一笑。
      那公子却不笑,只是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他。
      慕长生不接:“区区在下是四海漂泊之人,这伞要是借了,就不知什么时候还了。”
      那公子摇了摇头:“不用还。”
      慕长生一听,接过了伞,嘿嘿一笑:“那真不好意思了。”
      那公子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慕长生客套一句:“区区在下叫做慕长生。”
      “嗯。”那公子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像慕长生所想的那样,报出自己的姓名。
      慕长生不觉奇怪,只觉这世上人相百态,真是有趣,看对方并没有再交谈的意思,便执伞纵身上马,抱拳道一声:“若是有缘,慕长生便还伞!”见那公子已经转头去看雨势,自己也不再开口,打马前行了。

      慕长生策马向前,夏雨爽利,快马疾驰,慕长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悠游豪情出来,朗声驾马,解开腰间装酒的葫芦,变换姿势,半躺在马背上,任凭马狂奔,一口酒灌下去,将雨伞移开,雨点打在脸上,一扫刚才他在庙里许愿时的悲戚,别样快意恩仇起来。
      又喝了一口酒,慕长生调整坐姿,刚正正经经坐在马背上,却大吃一惊,原来马奔驰的前方,有两个正在行路的人影。
      慕长生赶紧勒紧马缰,奔马嘶鸣一声,在行人面面前儿终于停了下来,慕长生低下头来,问道:“没事吧?”
      遮雨的大芭蕉叶子抬了起来,却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穿着草绿色衣服,扎着团子头,不过八九岁年纪,刚才也是拿着芭蕉叶子赶路,没有抬头,等奔马嘶鸣,才将她们惊得抬起头来。
      说实话,并没有怎么吓着,但是一身新衣服被马蹄子溅脏,两个丫头眨巴着眼睛,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这下将慕长生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慕长生平生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女人哭,八九岁的女人,也是女人,不是么?
      慕长生给她们遮着雨,摸着后脑勺,红着脸笑:“哦呀,哦呀,哦呀···这嘛······”
      两个小女孩看着他的样子,眼眶里的泪水竟然止住了,只是盯着他看,然后抬起袖子,哧哧地笑了。
      慕长生见状,也放心地笑了:“小姑娘,这伞给你们吧,叔叔我刚才·····哦呀,哦呵呵·····”
      两个小姑娘笑着说:“哥哥,不是叔叔。”
      慕长生笑得更美了:“好,这伞给你们,哥哥我要赶路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她们,自己淋着雨,跨马走了。

      小姑娘们打着伞,在伞底下窃窃私语。
      “碧水,刚才的哥哥长得好好看!”
      “笑得像是狗一样。”
      “比狗长得好看。”
      “嗯,得看是什么品种的狗了,对吧,碧火?”
      小姑娘们相视一笑,又聊开了:“那,你说,他看我们好看吗?”
      “嗯,应该是好看的,像猫一样好看。”
      “呵呵,碧火,那他会看我好看吗?”
      “笨!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他看我好看,看你也一定好看啦!”
      碧水与碧火一人一只手执着伞,边走边聊,不与会儿,便走到了一座庙宇前。
      二人走到一人面前,碧火笑吟吟道:“公子,我们来晚了呢。”
      碧水道:“起得并不晚,但是路上下雨了,耽搁了呢。”
      那人接过碧水与碧火手中的伞,面上微微现出诧异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恢复了一派柔和的茫然来。
      突然想到慕长生临走时的那句笑言:“若是有缘,慕长生便还伞!”
      如此说来,便是有缘了吗。
      他拿着伞,茫然地看着屋檐下垂落的雨滴来,滴答滴答,一声一声,像是在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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