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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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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定庵走下了楼梯,才感觉到自己心里咚咚的跳着,他感觉到脸上发热,知道自己肯定是满脸绯红。
他尽力的平息这呼吸,可是想到严诚落在他身上的热辣辣的视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在楼道里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沈定庵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在上面站的时间不短了,怕严诚等的不耐烦,赶紧去叫了校工,就上了楼。
在进入房间的时候,沈定庵心里有片刻的踌躇。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诚。
可是推开门后,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严诚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翻书。
沈定庵也不知道心里是松了口气还,但是还有略微的失望,他走了过去,看到严诚看的正是自己翻的那本《战争与和平》。
这书案正对着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被打开了,两人一时都没有言语,只有微风阵阵吹着屋内残留的水迹,
沈定庵突然想起杨大志和顾念昔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发现自己的心又有些乱。
“你喜欢这本书?”沈定庵感觉到严诚说话的时候带出的气息吹到了他的脖子上,热热的又有些发痒。
他猛然抬头看去,却见严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抬起头,眼睛正好望进严诚的双眸,那双眼睛中微微带着笑意,观之就觉得可喜。
沈定庵强忍住自己想要退后的欲望,轻微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喜欢安德莱公爵这个人物。”他说完后又继续说道:“没有人可以完美无缺,因为成长的环境,接触的人物 ,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而多数人都会以盲目妥协的态度屈服于这种缺陷,并让其伴随一生,虽然他也曾经胸怀壮志的改变他,可是这壮志却只经不起任何的风雨洗礼,所以挣脱环境的禁制而去成就另一种人生的人也就变得格外的难得可贵。”
他说到这里感情慢慢的投入进去,声音激动,似乎已经沉迷进去。
严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久才开口喃喃道:“就像《老人与海》,失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任命。”他说出这句话,觉得刚才在心中徘徊的让他觉得难解的事情豁然间明朗起来。而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净。
校工进了房间,似乎打破了一丝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沈定庵也说不清楚,他和严诚看着校工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不约而同都没有开口,等到校工走后,才相视一笑。
这一笑,沈定庵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多年未见而产生的隔阂渐渐的消弭。
沈定庵从来没有再外面留宿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不适,夜已经深了,他依然说不着觉,因为深夜,四周格外的安静,微弱的动静在这宁静中都格外的明显。他耳边响着严诚微弱而匀称的呼吸声。脑子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是忧伤的,就像是他曾经在沈公馆里的生活,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种种不能为外人道的苦楚;有些是快乐的,就像是他和严诚曾经的童年时代,他求学期间遇到的种种趣事;有些是无关紧要的,就像是今天碰到的杨大志和顾念昔的脸。
他和严诚的相识怕是在七年前吧,那个时候他们沈家刚刚搬来上海,而严诚是他们的邻居。
那时候每天总会有那么个人穿着蓝的学校制服,背着牛皮制成的书包一脸高傲的走在林荫道上,那个人就是严诚,沈定庵想想他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态去看这个人,是羡慕吧,羡慕这个人的骄傲,羡慕这个人能够沐浴在众人的眼光下,而他虽然所为沈公馆的嫡子,却生活的像是个老鼠,别说是上学,就是每天里吃饭什么的都要受尽沈家仆人的白脸。
在他那眼光去扫视了严诚无数次后,严诚终于发现了自己,沈定庵记得当时严诚将他从沈公馆的门缝里拉出来,然后问了他的姓名,这是他们首次正式见面。
然后严诚就表现出对他极度的喜欢,三天两头的过来找自己,每次都会带些他没有见过的稀奇玩意。当然,当时的沈定庵是刚到上海的土包子,上海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稀奇的东西,他想后来就是他和母亲生活困苦,他还是不顾一切的要去上学,此种缘故也和小时候这段经历有关,在他看来,当时的严诚穿着学生制服的面孔是他眼中最完美的也是最纯粹的景致。
严诚也并没有睡着,他在想自己在家里发生过的事情。
严诚跟着刘副官出来后,就立刻坐上了西餐厅外面的黑头轿车。
从圣约翰大学到严公馆所在的虹桥路是段不远的距离,严诚坐在车里,心中并没有因为大哥的归来而产生多少喜悦。
因为在他大哥上次离开的时候,他们曾经大大的吵了一架,在心里严诚对他这个大哥是极其尊敬的,严诚的父亲在五年前染上了鸦片烟瘾,他这一嗜好不仅将严家的家财耗尽,而且也让他缠绵病榻最终嚎叫着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当时,严诚只有十三四岁,而他的大哥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在北洋军中刚因为战功卓越而升为连长。
他们搬离了愚园路的大洋房,生活在贫民窟里。那段时间是严诚最不愿意想起的日子,水火两重天的差异让羞愤的干脆死去,那段时间他整日里呆在房间里,不愿意去上学,他怕碰到同学含着讽刺和怜悯的眼神,可是就是他整日里呆在房间里,还是能闻到外面骚臭的味道,这些是那些不讲卫生的人随地小便的结果。还有老鼠,就是在大白天也明目张胆的在屋里面乱跑。
还好,这样的生活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月,大哥就弄到了一批钱将他从这肮脏的地方接了出去。
他知道大哥这笔钱来的并不是光明正大,但是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而这些陈年往事也被他刻意的遗忘,人就是这样,总是可以选择性的失意,将不想记起的东西隐藏的记忆深处。
再后来,他依然是严家的少爷,锦衣玉食,享受着众人的惊叹羡慕。
因为这段经历,严诚对于他大哥是怀着深深的钦佩和感激的。
至于严诚和他大哥的争吵,其实是因为上次严诚看到他大哥准备了份礼品要送给段祺瑞。
他知道严戌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能够理解他,但是心中绝世有些别扭,在他眼中,大哥作为军人,在口头上一直是支持共和的,并且在前段时间和他南方政府暗下联系,衍生对于他大哥的这一行为是极为支持的,可是没有想到严戌私下里也和那些军阀勾结,实在让他伤心透了。
车子在严公馆前停了下来,刘副官并没有立刻从车上走下来,他看了严诚冷清的面容竟然略微皱了皱,才有些踌躇的说道:“督军他心中不好,你小心一点。”
严诚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刘副官会突然提醒自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可是品味粗刘副官言语中的内容,心中忧虑,嘴里的话就没有说出来,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刘副官见此不再说什么,而是利索的下了车,在车门前站直了,等着严诚下来。
也许是因为刚才刘副官的话,严诚走进自家大门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虹桥路上的洋房静静的矗立着,外墙都是用整块上好的大理石塑成,说不出的华丽。毕竟上海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一掷千金的豪富。
严公馆前面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五大三粗的,应该是严戌的亲军护卫。
严公馆是严戌一年前从个姓杜的常熟乡绅后代手中购得的,严公馆上代的主人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这位公子专司吃喝玩乐,最得意的就是邀上大批狐朋狗肉在自家客厅里开PARTY,为了迎合他这一娱乐,这位公子花了大把的精力和金钱将洋房弄的富丽堂皇。
只可惜这洋房到了严家兄弟手里就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摸样,往日繁华一去不复返。
其实这也怪不得严家兄弟,严戌十五岁的时候就进了北洋军事学堂,二十岁毕业后参加北洋军,在军队里打拼了十年之久,对于物质生活的要求更多的是简单实用,而严诚几年来一直到处游学,从严戌购得这座别墅到如今在里面呆的时间怕是连一年都不到。
所以严诚走进洋房的时候,先是看到前面花园里绿葱葱的树木,就是有几点红色点缀之间那也是些没什么稀罕的月季石榴之类的花卉。
他已经从严戌一般会呆在二楼右边的小书房里,就直接穿过客厅上了楼。
在书房门前照样是两名大兵整整齐齐的站着,严戌这些亲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严诚虽然并不怎么接触,但还是能够混了个脸熟。
他记得站在左边的那个是叫做王大成,是个响当当的山东大汉。就走过去问道:“我大哥在里面吗?”
王大成略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刘副官也已经跟了上来,抢先一步,对着紧闭的房门叫了声“报告!”
他声音落下,才听到里面有人沉声说道:“叫他进来吧!”语气并不是十分的和缓。
严诚知道里面的人说的是让自己进去,他略微犹豫了下,就推开门去,看到严戌正坐在红木桌子的后面,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大哥。”严诚进来后,听到后面有人将门关了起来,心里一阵紧张,低声叫道。
“嗯!”严戌听到严诚的话并没有抬头,而是低着头哼了一声。
严诚也不知道严戌如此是什么意思,只得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严戌。
也不过是过了十来分钟,可是在如此沉默的气氛下,他却觉得有些站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