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天城耀

1、妲己

　　封神
　　求仙姐姐
　　一早起来，同往常一样，求仙姐姐为我打水洗脸，帮我梳头，然后，我端着求仙姐姐弄好的水去敲师傅的门。
　　“娘娘，水来了。”
　　“进来吧。”
　　推开门，是这仙界最美的脸，从盘古开天起这张脸就是这般青春美貌，亘古不变。这是我的师傅，补天造人之神——女娲娘娘，而我是她座前的童子——真言。
　　虽然众人都说师傅是最美的，可我觉得，求仙姐姐更好看一些，每次师傅问我最喜欢谁，我都说：说最喜欢求仙姐姐！我们都在师傅门下，师傅却不许我喊她姐姐，师傅说，我是仙童，而她，只是妖仆。
　　虽然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说我痴，可师傅最疼我，常常把我揽在怀里，喂我仙果，教我弹琴，曾经有个小仙说我是“□□私育之子”，后来的群仙会上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偷偷的问求仙姐姐那个小仙去哪儿了，她把我搂住，捂住了我的嘴。
　　平日里师傅有事就会叫碧霞师兄和彩云师兄去做，而我，除了早上的这一盆圣水，我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做。好在还有求仙姐姐，她除了修炼，其余的时间都用来陪我。
　　“求仙姐姐，你为何如此想要成仙呢？”
　　“为求不再受轮回之苦、殊途之劫。”
　　我懂轮回，却不知何为“殊途之劫”，稚鸡精姐姐说殊途就是人妖不能相恋，玉石姐姐说求仙姐姐曾与人相恋，轮回后，他仍为凡人，她却成了狐妖，浩浩千年，遍寻不见。
　　定计
　　那一日，师傅震怒，听师兄说是为了一首诗，“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云巧样状，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那凡间的王帝辛将这首诗题在了女娲行宫的墙壁上，师兄说，这是对师傅的亵渎，大不敬。
　　后来师傅的好友，昆仑山玉虚宫的原始天尊来看师傅，我就坐在一旁吃人参果。
　　“娘娘，何必为了一个凡夫俗子动气，降仙法灭了他便是。”
　　“那帝辛荒淫，自该受罚，我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师傅擦擦我的嘴，又递过来一个天尊带来的奇异桃。
　　“娘娘想的，是真言吧。”
　　“真言若无建树，怎为正神呢？”
　　“我也有个弟子，虽为凡人，却有仙缘，眼下，倒是有个机会。”
　　“哦，说来听听。”
　　“帝辛气数已尽，可叫我那弟子带众将、助明主，事成之日，皆可封神。”
　　师傅笑了，“我这里正有个小妖，妩媚滋事，妖娆不臣，叫她去迷惑帝辛，以助一臂之力，若不成，可罚；若成，更可罚。”
　　我不懂，“娘娘，若成为何还要罚？”
　　“成？”师傅轻笑，“若无白骨成堆，血流成河，如何成呢？”
　　“那小妖不是难逃一罚吗？好可怜！”
　　仿佛我说了什么笑话，天尊抚须大笑，“你这孩子，竟说妖可怜，哈哈哈••••••”
　　师傅拂着我的头发，满脸疼爱，她轻轻地说：“真是个痴儿！”
　　姜尚
　　天尊回去，便叫他的弟子来拜见师傅，他叫姜尚，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
　　师傅说，“真言，送姜师兄出去，到门口时叫求仙进来。”
　　我送姜尚到门口，大声唤来求仙姐姐，“娘娘让你进去。”听她答应了，便送姜尚离开。
　　回来时，正听见师傅对求仙姐姐说：“惑乱帝辛之心，断送殷商天下，事成之后，你等轩辕坟三妖亦成正果，所有有功之人，皆可封神。”
　　原来，那个可怜的小妖，会是求仙姐姐。
　　临走那天早上，我拉住求仙姐姐的手，“那帝辛已经六十岁，你不要去。”
　　求仙姐姐摸摸我的脸，再一次帮我梳好头发，“我一心求仙，如此机缘怎可不去，待我回来时，便可与真言一起位列仙班，真言不高兴吗？”
　　“我可以不做正神！”
　　“但我只想共为正神，再无轮回之苦、殊途之劫！”
　　妲己
　　从此，我日日在通天镜内观瞧。
　　求仙姐姐去了朝歌，被帝辛宠爱。
　　姜尚开始辅佐周人，两位师兄皆在他帐下，他们还带着一个与我相貌完全一样并被师傅渡了仙气的泥人，师傅指着镜中的泥人告诉我，“待他回来之日，真言便可成为哪吒三太子，作了正神，受万世香火。”我想问师傅，可不可以把我的正神让给求仙姐姐？可我不敢。
　　求仙姐姐见人赤脚走在冰上，让帝辛砍下他的脚，看看为何不怕冷。师傅说：“不够。”
　　求仙姐姐叫帝辛剖开孕妇肚皮，看看腹内究竟。师傅说：“不够。”
　　求仙姐姐怂恿帝辛挖出了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师傅将它装入我的胸膛，然后说：“不够。”
　　其后姜尚带周人来伐，其后通天镜里日日鲜红。但求仙姐姐眼里的期盼日盛，笑容更欢，她以为，只要再过不久，就可以位列仙班，再不苦楚，再不受劫。
　　我终不忍，偷偷去见她，告诉她我听到的话：“白骨成堆，血流成河，更可罚。”
　　“求仙姐姐，此刻住手，只做个小妖，每日我伴着你，晨钟暮鼓，好吗？”
　　她眼中的流萤散尽，苍白着脸，拂开我的手，喃喃成语，“便只有你们成仙，也是好的，也是好的！”那时我已有七窍玲珑心，它告诉我，这叫悲凉。
　　那以后，求仙姐姐依旧与帝辛饮酒作乐、通宵达旦，我不明白她既知已无法成仙，甚至还要受罚，却为何还要继续下去，可我看得到，她身上，有股力量在支撑着她的脊背，她的笑。
　　最终
　　终到那一日，帝辛自焚，姜尚带众将入主朝歌，求仙姐姐，就跪在他的面前。
　　“纣王帝辛已死，苏妲己，你本千年妖孽，入凡间作乱，助纣为虐，其罪当诛！”他高高在上，一脸仇视轻贱，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此刻，熠熠生辉。
　　求仙姐姐却一身坦然，盈盈拜他，“我本女娲娘娘门下小妖求仙，奉娘娘之命，惑乱君心，助周伐纣。”
　　我就站在师傅身后，听见她冷冷的声音，“我本承上天气数，要你断送殷商天下，岂料你无端造孽，残贼生灵，荼毒忠烈，惨怪异常，今日你恶贯满盈，理宜正法。”
　　我看见求仙姐姐就跪在那里，不气、不怨、不怒、不恨，她看着姜尚，看得眼中盈泪，看得嘴角含笑，她轻轻的对他说：“恭贺你，终于成为正神！”
　　我的心对我说，这就是爱，我却不懂。
　　在暗山底阴潮的水牢，我去看望被毁去容貌的求仙姐姐。
　　“三太子，你来了。”
　　“求仙，他只是个垂垂老者，为何你爱他？”
　　求仙姐姐背对着我，声音在水波里荡漾，“纵使须发皆白，我仍识得，他是我寻了千年之人，便是受万世之苦，也要助他得偿所愿。”
　　“其实，在朝歌那日之后，他便想起了你，知我今日要来，他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百位封神，唯他不做，受永世轮回，与你共苦！”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就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