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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悲痛欲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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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庆州的其他州县基本上笼罩在欢庆新春佳节的美好时光中:贴门联、挂红绸、舞龙狮、放鞭炮、走亲访友……。可是庆州却成了数万人埋骨的战场,几天下来,虎啸峡这一道沄璃国的天险被沧澜国攻克下来,连绵的雪峰下不再是沄璃国的属地,全部被沧澜国的士兵驻扎,就等着随时策马冲上来占领视线尽头繁华的庆州。
庆州,本是祥和安静的泽陂之地如今到处充满哀嚎低泣,有伤重难忍时蜷缩的低嘶,有痛失亲人的嚎啕。短短几日,这里数万好女郎就只剩下冰冷的尸体留给亲人奠娩追思,她们的笑容、温暖全部被残酷的战争带走,只因为某些人成就其霸权就让数十万的人卷入战祸中,夫离子散,家亡树倾!
“韩胥吏,把这里的三十斤仙鹤草、二十斤白芨、四十斤紫草、白茅根……送到城门军医处去!”自从战争开始,所有人都紧绷神经,当兵的上战场厮杀,当将的负责军队的调度,而像韩清越这样的后勤部则是将器甲,军粮、刀具以及常见的止血药及时的送到士兵的手里。
“马上就去!”韩清越听到都监的吩咐,立即放下手中清点器甲的册子,小跑过去,偕同其他几个小兵前去城门临时搭建的军医处。
“韩胥吏,你总算来了,止血药拿来了吗?军医等着急用。”韩清越去了两次军医处送药,里面的医徒都认识她,见到她焦急道。
“嗯,都拿来了!”韩清越点点头,眉宇微蹙,一脸忧心的看了眼半遮的帐篷里传来了不少士兵的呼痛声,“又有士兵伤亡了?”
“嗯,夜里沧澜国又突袭了一次,伤亡了不少!”医徒沉重的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将药全部配好比例,开始着手研磨。
“如果信得过我,这研磨药草的事交给我吧!”韩清越接过辗子、捣杵,对医徒道:“里面那么多姐妹受伤,军医应该忙不过来,你进去帮她们吧!”
“行,我先进去了!”袖子一挽,就在外面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进去。几条模糊的影子在里面来回穿梭,韩清越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因为开战的关系,石君莫拜托齐红艳去新兵营找寻韩清越的计划也搁置下来,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忧着他妻主的生命安全,白天殷切的盼望着齐红艳姐姐的同僚战友前来带来关于战场的消息,等没有妻主的消息时原来的神采熠熠马上颓然变得有气无力。而每晚夜里辗转难寐,噩梦连连,时常惊醒。尤其每逢遇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吆喝声,得知敌人又开始进攻时一整夜跪倒在神明面前,只为祈祷妻主平安无事。
“君莫,你的脸色好苍白,要不先回去躺一下?”齐红艳因为受了军棍的原因,并未上战场,可是对外面的消息也灵通,听到虎啸峡陷落的消息忧心忡忡,沉重不已,但是也不忘关心她恋慕的男儿。
“齐姐姐,你说我妻主会不会有事?”石君莫抓紧袖口,无神的眸子在提到‘妻主’二字时有一霎那的光彩,内心企盼的希望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
“你放心吧,你妻主她当日那么严重的病都好过来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不会有事的!”齐红艳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她也不敢肯定。
早上,从千夫长得到的消息,在陷落虎啸峡之战中,新兵的伤亡人数达到了百分之八十,而他的妻主只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恐怕能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过见到君莫极度忧虑的状态,她决定选择不说,就怕他承受不住。
“是吗?齐姐姐你能肯定吗?”石君莫激动的抓住女子的袖子,势要看到她点头,才能放下心中的巨石。
齐红艳心里酸涩难明,回忆从前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每次自己出去打架弄了一身伤回来,他看见了也是这样担心,水眸泛波,要自己安慰和保证。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的嘴里,眼里,心里只有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他的英明睿智的妻主了。
岁月无情,果然能抹杀一切。
“我肯定,她会没事的!”嘴角艰难的挤出一抹苦涩,拍拍他越加瘦弱的肩膀保证。
“齐姐姐?”石君莫蠕蠕嘴,还是强逼着自己说出来,不然只是在这里等着,他终是心慌意乱,难以安心。
“怎么了,君莫?”齐红艳见他吞吞吐吐,不解道。
“我可以出去亲自找她么?你放心我不会乱走的!”石君莫难掩眼里的企盼,希望神明保佑,自己出去就能遇到他的妻主。
“呃?好吧!”齐红艳不忍见他璀璨的眸子再次黯淡,说道:“你去换件衣服吧!”
石君莫欢欢喜喜的回到屋子里,翻出了几件他的衣服,但是想到前几日自己遇到的情况,还是收拾起自己的衣服,选了件他妻主的衣服套上,散了发髻,出门。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齐红艳见他走来,一袭墨色的女子裙衫,挽了个简便的发式,搭上他瘦弱的身姿显得高挑清瘦些许,微扫粗描的眉宇,一扫眉间含愁敛忧之色,带着些许坚毅和倔强,好一儒雅俊朗的小姐!
见他素手半垂,玉指微露,有些局促的站在远处等自己鉴赏品评,齐红艳满意的笑笑,不过精明如她,从他的穿着打扮推测,他的妻主应该也如他那般优秀俊雅,不然也难夺男儿的芳心。想起这一点,眉宇微皱,语气也冷漠几分:“我们走吧!”
“嗯!”心里激动的他没有察觉对方为何生气,紧跟几步,但是依然半落后女子几步。
“你现在是女子,不用走在我的后面,和我并肩也行!”齐红艳疾走几步,出门见他依旧如男儿一般落后女子三步,内心烦躁的提醒道。
“可是我依旧是男儿啊!”石君莫局促的低垂着眉头,看着脚尖,轻声的答道。沄璃国的男子是不允许跟女子并肩前行的,必须落后三步,显其女子无上不可逾越的地位。
“你忘了你现在装的是女子么,要是你再这样走在后面,反而会被别人识破你的身份!”如果我们今生注定有缘无分,那就让我给你和女子并肩的第一次吧。
石君莫想想觉得也是,跟上前,在齐红艳的陪伴下,两眼四顾,耳听八方。希望从众多的女子的身影中找到令自己刻骨铭心的。
他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女子肢体上的接触,连带着看到许多受伤的女子上药时也马上偏过头,可是又怕自己错过每一张面孔,不得不羞怯不安的对上那些一脸痛苦之色的女子们。
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掐在掌心,渗出了几丝血滴,他难以想象自己妻主万一受伤了,她能否承受得住疼痛,那些苦涩的药没有糖可否咽下。
“没事吧?”齐红艳见他唇瓣都咬出血了,脸色苍白,担心的问,“可有找到弟妹?”
石君莫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里没有见到她,我们到城门的军医处看看吧!”这里全是前几日战场上下来的伤患士兵,据说这两日的因为这里空间不够,还留在城门口。
“好!”齐红艳道,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借助自己是官兵的身份,还是很顺利的来到城门口。
转了几个军医蓬,突然石君莫难掩激动,身子发颤,似乎想哭,又似乎想笑。一旁的齐红艳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
“齐姐姐,你听听,是不是有听到有人叫清越的声音?”石君莫欣喜不已道,是自己的妻主吗?她真的没事吗?很想扑上去,将她找出来。
齐红艳从他的口中得知他的妻主就是‘庆州第一秀才’韩清越,对清越二字也很敏感,细听一阵,摇摇头道:“我没有听到!”
“不可能的,我一定听到了,我这就去找!”边说边迅速的经过地上横躺的伤患,朝前面奔去,可是来来回回周转了几圈,并未看到他想见的人。
“她一定就在这儿,我肯定她一定就在这儿!”石君莫久寻她不着,几乎哭了起来,连带着不再掩饰他男子的身份。
一个脚被砍伤的妇人见他哭得可怜,想起了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儿子,不由得心生怜意,问道:“你的妻主是这一次的新兵吧?”
石君莫肯定的点点头,问道:“夫人,你可有听过韩清越,她是这里的新兵,我是她夫郎,特意来找她……”
妇人摇摇头,道:“如果是新兵的话,你就在城北找吧,所有受伤的新兵全部在城北,这里没有新兵!”
“那里我刚去没有找到她!”
是不是说明她没有受伤?刚积聚的喜意瞬间被她残忍的话扑灭,“如果真不在的话,恐怕就是不在了……”忧伤的叹息一阵,自己运气好,跑得快才保住了半条命。
“不可能,她一定会没事的,也根本没有受伤,所以不再那儿!”
“三日前,沧澜国攻占虎啸峡时,新兵本在老兵的掩护下先退离时,虎啸峡的铁链桥被那狠心的奸细给砍了,铁链桥上所有的人全部坠入山谷,尸骨无存……”当日的情形,回想起来尤心里发寒。
“不会的,她一定没事,齐姐姐,你告诉我,刚才还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一定没事的!”石君莫身子摇晃几下,跪在地上神情哀恸的拉着齐红艳的衣摆道。
“君莫,冷静点,你听我说……”齐红艳抓住疯狂的石君莫,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大喝道。
“齐姐姐,你说……”
“当日的新兵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人全部战死,而那里刚才你也仔细找了,如果没有,恐怕正如夫人所说,她或许不在了!”知道他的妻主死了,她心里有片刻的幸喜,却很快被他死灰色的面色吓住,不由得唾骂自己卑鄙。
“不是的,刚才你明明有听……”石君莫不愿意接受。
“或许你太担忧你妻主,所以听错了!”齐红艳沉声道。即使这是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这里的确没有新兵!”她先前注意了一下,这里全是老兵,有很重的血煞味。所以她才肯定他是耳幻了。
“哇……”悲恸的他难以暗压喉咙的腥味,张口吐出一滩黑血,头脑发昏,“妻主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我要去找她,我一定找得到她……”喃喃自语的石君莫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目呆滞的他再次朝城北奔去。
“君莫……”担忧他的齐红艳马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