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花》远去

6、5

　　人在尴尬困窘的时候，往往会恼羞成怒。
　　神仙在伤了面子之后，也是一样的。
　　于是我抄起手边的青花瓷盘子向他砸去，没想到他微微一侧，躲开了。只听见盘子哐镗落地的响声。我见没有砸中他，准备再接再厉。我又摸起一个，正当我要举起盘子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犯案的手臂，右手从我手中抽出了盘子。
　　"公主伤到在下不要紧，这是上好的瓷器，砸碎了岂不可惜。"他眼角带笑，柔声对我说。
　　在他阻止我扔盘子而抓住我手的时候我就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因有二。
　　第一，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上来阻止我。试想你在大街上走，突然一只苹果差点砸中了你的脑袋，你第一反应一定是四处寻找这只苹果的主人，然后捡起那只苹果砸他的脑袋，或者一脚踩烂那只苹果，然后对那只苹果的主人破口大骂。你绝对不会一把抓住他的手，从他的手中抽掉他预备砸你的第二只苹果，然后告诉他苹果含有维生素ABC，营养价值是很高的，我们不能浪费。
　　第二，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人长得那么好看，声音也会这么动听。这第二个原因过于主观。那勉强就算只有一个原因好了。
　　我从大脑发蒙转变到思路清晰之后，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自古以来，凡间嫁娶，新
　　娘都应该乖乖地等着新郎，虽然我是个比较喜欢创新的神仙，但是凡人都是很迂腐的，我还
　　是不要破坏的好，我是个有良知的神仙。
　　面对满地狼藉，我很快镇定下来，镇定地从他手里抽出我的右手，镇定地坐好，镇定地拿起
　　被我遗弃在床角的喜帕，镇定地……
　　在我还没有完成最后一个镇定——把喜帕盖在我的头顶时，他一把抽掉了我握在手中的喜
　　帕。
　　"不用这么麻烦。"他把喜帕放到一边。然后，微微弯下腰，与我平视，他的脸一点点向我的
　　脸靠近。
　　完了完了，我心下暗道不好，没想到凡人那么心急，我知道他要吻我了，确切的是亲吻他的新娘，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问题是我偏偏是个冒牌货。我琢磨着是用右手打他的左脸还是用左手打他的右脸，可凑近看，发现他的眉目生的极好，觉得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毁在我手里实在太可惜了。于是，本上神怀着一颗仁爱之心，准备牺牲自我清白，给他亲上一亲。
　　我大义凛然地闭上了双目，等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正打算张开双目时，却感觉嘴角微微被他碰了碰，这种感觉与我想像的不大一样。
　　我十分奇怪，睁眼看他，他正伸手用指腹替我擦去嘴角的碎屑。他表情有一点严肃，动作却很柔很轻。
　　我的心隆隆得在胸口跳动，我看着他幌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小花猫。"他眸中带笑，食指轻点我的鼻尖，随即直起身子，转身走到桌案边。
　　恍然间，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一根羽毛落在心头，又好像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嗝。"这时有一个声音从我胸口一路窜出我的嘴巴，把我从缥缈中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撞柱而死了。
　　＂来，喝点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边，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个杯子。我只知道，我很不争气地在他的面前打了一个饱嗝，我尴尬至极，认为掘地三尺也无法弥补。
　　我觉得脸皮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决不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耿耿于怀。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与恒通之间，我一定会先发制人指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不雅的举动？这样的举动给天界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你知道么？知道么！"如果当事人换成师傅，我会告诉他："粮食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馈赠，我们需要心存感激，你表达感谢的方式是虔诚祷告，我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打一个饱嗝。"
　　可是为什么我所要面对的那个人偏偏是他。我虽然头一次见他，却感觉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让我十分沮丧。
　　＂乖，听话。＂他见我不动，又唤了我一声。
　　我木然地接过茶杯皿了一口。尔后，咕嘟咕嘟地把茶饮尽。然后，把空茶杯交还给他。
　　在我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太听话了一点，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神仙，就这样被一个凡人忽悠来忽悠去。
　　我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你。＂结果你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得话。
　　"你累了，先睡吧！"他接过我的话。
　　"那你呢？"我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他莞尔一笑："我去书房睡。"
　　"呃，为什么？"我很是奇怪。
　　"公主并不想我留在这里，不是么？"言毕，他步出房门。
　　可能这几天我真的太累了，他走了不久，我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迷迷蒙蒙中，我恍惚看见了一个少年，他坐在我身边，拨弄着我的头发。
　　他说：“水研，从此我们再不分开。”
　　我一惊，猛然从床上坐起。
　　哪来的少年哟，这分明是我做得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