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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苏大哥,回来啦。”一阵清脆的姑娘声音。刚推开家里的大门,看见陈清颜坐在客厅的凳子上。今天,她把头发放下了一半,上半截扎了一只辫子,缀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一身奶黄色的旗袍外披着白色的开衫,看上去温婉秀气,圆溜的眼睛流甚是水灵动人,看得苏隐常心头小鹿乱撞。
      苏隐常支支吾吾道:“是。你,清颜你怎么来了?”
      陈清颜是她父亲一手带大的,自小母亲就病死了,父女两人受她姑姑梅姨的不少照顾。他们和母亲那里的亲戚也断了往来,爷爷奶奶却也早早地撒手人寰,都说陈清颜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是她性格分外开朗,人又喜乐,很是讨人欢心。
      外婆端着水果盆出来边埋怨:“看你问的,你这个主人不好好招待客人,尽问些傻里傻气的话。礼节都没了。”瞅了眼苏隐常,对陈清颜道:“隐常平时可不这样,准是和你那么多年没见了,连话语都转不过来了。哈哈。”
      陈清颜起身接过外婆递给她的一小块用牙签插着的苹果,笑道:“隐常这不跟我客气嘛,谢谢外婆。”
      屋内的三个人都坐了下来,外婆道:“清颜你以后来我家不要买东西了,弄得我们多不好意思。你买的苹果可真大个,我洗干净了,你也吃吧。”方木桌子上有一袋香蕉和苹果是陈清颜买来的,另外,是果盆里去了皮切成块的苹果。
      陈清颜温柔一笑,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今天我来看姑姑,心想既然来了就进来拜访一下。一点小心意。”说着,低头细嚼手中的那块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抬头看见苏隐常和外婆正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雪白的肌肤惹出了两片红彤彤的颜色,很是好看:“别光看着我啊,你们也吃啊。”
      外婆和蔼一笑:“清颜,我听你姑姑说了,你父亲为了供你留学,问那些□□借了不少钱,哎,那些都是吃喝嫖赌十恶不赦的人。你父亲现在没事吧?”
      陈清颜双眼一下子泛红了,眼角溢出了两滴眼泪。苏隐常把裤袋里的手帕递给她。陈清颜低着头摇摇手:“昨天来了几个大个子男人,逼我爸爸还钱,还让我们还借款的三倍那么多,我跟他们理论了几句,他们就粗手粗脚把我推地上。还说… …”眼泪如丝线般不断滑落,沿着脸颊滴在了衣服上。
      外婆抚着她的后背:“隐常,去厨房泡杯热茶。”苏隐常会意,大步走进厨房。
      陈清颜哭诉着:“外婆,我爸在我身上砸了不少钱,留洋回来好不容易托人给我找了现在的工作,钱不算多,但也够两个人用了。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能不怨他吗,那些人来了不止一次了。有两次我们不在家,门口墙壁上都被涂得乱七八糟,触目惊心的。昨晚回家,看见他们踩在爸爸的背上,我整个人都傻了。可他是我爸爸啊,我过去阻拦,他们粗鲁的把我推在地上,说要是还不出钱,就把我,就把我卖到,卖到妓院去。”说罢,埋头趴在桌子上啜泣。
      苏隐常刚好端着杯子出来看见,鼻子一酸,眼角也湿了。陈清颜平日里看上去乐呵呵的,却也有这般不可言喻的伤心事。如今世风日下,一个女孩子家的又找不到什么法子解决,今天定是来找她姑姑却商量不出什么对策。
      苏隐常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再次递过手帕。陈清颜略微抬头看见,便取来擦了眼泪,坐正身子渐渐止住了哭声。
      外婆安慰道:“闺女,今天就在外婆这里尽情的哭出来吧。遇上这种事儿谁没个提心吊胆,出了事当然害怕了,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我和隐常也不会笑话你。都是街坊老邻居,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外婆我也年轻过,心里哪抗得了这么重的事情。你说说,有什么难处,看我能不能帮上点。”
      陈清颜红肿着眼忙拒绝:“不不,外婆,我今天不想跟你哭诉的。只是,心里急得很,一时忍不住。姑姑答应先借点钱给我们缓一缓。”
      苏隐常站着焦急地问道:“清颜,还差多少?”
      陈清颜伸出一根手指。苏隐常问:“一百块?”
      陈清颜摇摇头,吐出三个字:“一千块。”
      苏隐常怔了怔:“还差那么多!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
      陈清颜道:“我待会儿就去医院,去财务室问问可不可以提前把今年剩下几个月的薪水支给我。”
      外婆问道:“那点够吗?”
      陈清颜轻轻摇头:“到了这个时候,有一点算一点吧。”
      苏隐常愤愤道:“你们也说了,那些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可以纵容他们呢?难道没想过去警局报案吗?”
      陈清颜摇摇头:“没用的,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虽说官匪水火不相容,可历来不都是官匪勾结,一定有人在暗地里保着他们。要不然,怎么还会有□□在上海为虎作伥呢。”陈清颜越说心里就越上火,两手捏着衣角,似乎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隐常觉得似乎也有道理:“的确,可要是人人都不报案,不去跟恶势力斗争,这股风气无论如何都肃不清了。”
      “隐常,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做的。”外婆清了清嗓子,做出决定似的拍了下桌子,陈清颜和苏隐常都瞪着眼睛等她开口。外婆道:“我回趟乡下,小颜,我不能保证余下的钱能不能凑齐,总之我这里争取一些。有多少先给你多少吧。”
      “外婆你要回乡下?”苏隐常问道。
      外婆道:“对,你要工作,误不得。外婆自己去,很快就回来的。”
      陈清颜忙推辞:“外婆,您别去。这是您的家业,我说什么都不会收的。”
      外婆耐心道:“什么家业,就一块破地而已。况且,我也不能跟你保个准儿。现在租着的那对夫妻好吃懒做,这两个月的钱他们还一直拖呢。我那地儿怎么说风水过得去,别人老早眼巴巴地垂涎着要呢。这一回去,我也好办个交接。别说这些客气话,我也受过你梅姨的照顾,这些算什么。、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这事儿别让我知道,一旦我知道了,只要是好人,我就帮到底了!我这里有点钱,你先拿去吧。”说着匆匆进了屋里。
      苏隐常也安慰道:“清颜,没事的。”陈清颜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苏大哥。”
      过了一会儿,外婆将一包裹着帕子的东西塞到陈清颜怀里。她说的那么坚定,陈清颜虽说羞愧难当,形势逼人,也当是厚着脸皮接受了。扑通跪到了地上:“外婆,苏大哥,你们的恩情我陈清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赶紧起来啊你这傻孩子做什么呢。你这里有多少先给他们多少,那些人总是见钱眼开的,眼下的日子总要先熬一熬。”陈清颜使劲地点头,外婆连忙抓住她双臂将她扶起来。
      夜色被蒙上层层雾气,直教人闷得踹不过气来。那天晚饭显得有些沉重,外婆洗了碗筷,在楼下屋里收拾此次出行的衣物。
      “外婆。”苏隐常倚着门。
      外婆斜看他一眼,手中依旧在折叠着衣物:“这两天我不在,你可要记得按时吃饭睡觉。今天的药喝了没?”
      苏隐常点点头:“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其实,我也有点积蓄,虽说不多,也可以给清颜应应急。”
      “外婆还要你的钱,你每个月给我许多,自己本来就省吃俭用的。你给我的那份子和你自己的钱将来是要娶媳妇儿用的。外婆可不打这个主意。”
      苏隐常身边钱财确实不多,听陈清颜叙说遭遇的时候,恨自己做不了英雄,既然外婆应下了,他也缓了口气。他也是个软心肠,见不得别人委屈。
      外婆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当年我们最落魄的时候,梅姨没少帮过我们。你当你外婆我真有这么大本事带大你,你小的时候我要出去干活儿,都是梅姨照顾你的。人啊,总要念点情,既然知道到头来死了一场空,不如把日子活的完整一点。说句私心的,人都是有来有往,别太执着于自己拥有的。你外婆我没读书什么书,很多事情也是你爷爷教我的,只可惜命短,这么早就去了,哎。”
      苏隐常试探着问:“那我父母呢?”
      外婆这次没有回避苏隐常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命不好,没有享儿子福的命。给了你条命就双双离了人间。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什么。现在不好么?”外婆的话语重重敲打着他的心,反复琢磨,总之父母生前一定很凄惨,外婆言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多说。
      “外婆,你早点回来。”苏隐常搂着外婆的脖子撒娇着。
      外婆笑着反手拍他脑袋:“长不大似的!赶紧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娃让外婆乐乐。你成了家我也就安心了。”
      “外婆,这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总要碰上合适的才行。”苏隐常嘟哝着嘴。
      再三嘱咐:“等你碰上要什么时候了,小颜可是个好姑娘,你要努力了哦。”

      第二天下午,苏隐常送外婆到码头后步行回家。
      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试探地走近,看到容颜后欣喜道:“宗宇?”
      方宗宇回过头看,有些意外地问:“你是?”
      苏隐常面露三分失望,犹豫着要不要转头走了,嘴上忍不住解释:“昨天早上我们不是见过面吗?还有子鹏。”
      方宗宇本是想调侃他的,看着苏隐常这个样子,却又觉得自己无趣。看着他清秀的脸被风吹得微微发红,那副不知所措又透着可爱的傻样,竟想上去捏一捏。
      收起邪念,方宗宇转溜着眼珠子,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你叫苏隐常。昨天接了一宗案子,连夜抓捕道嫌疑犯,凌晨也没休息,都在给他们做笔录。一晚上没睡,脑子都糊涂了。抱歉。”
      苏隐常看他穿了件黑色皮外套,倒反显得面色更苍白了。本来还觉得与他同月同日生很亲近,可昨天刚见过面今天就把自己给忘记了,不免会失望,于是改了称呼:“方处长真是事必躬亲,谢你还来不及呢。”
      “谢我,谢我什么?我不过是个劳碌命。”
      “谢谢你为百姓除暴安良啊。”苏隐常道。
      “呵呵,你这句话我当年在警校的时候到听过念过。要说现在的老百姓。”方宗宇无奈地摇摇头。
      “自然有棘手难办的案子,老百姓看在眼里,好好坏坏可记得清楚。只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你想,扯上到了警局的哪会是好事,不急才怪呢。”苏隐常笑着摇头。
      方宗宇调侃:“其实你这人挺能说的啊。”
      “别取笑我了。”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一辆警车边,方宗宇正要跟他告别,瞧见对方正望着自己车子里的烟花,许是他喜欢,于是就忍不住俯身凑近苏隐常的耳朵问:“你喜欢烟花吗?”
      苏隐常感觉耳边一股热气,退了一步讪讪说道:“烟花很漂亮。”
      方宗宇问道:“今天你又休息?”
      “恩。”
      “来码头送人?送什么人?”
      苏隐常咧着嘴开怀大笑:“方处长您的职业病又犯了。”
      方宗宇突然紧绷的脸软了下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是啊,习惯了。尤其是对你。”方宗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脸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觉得你这个人挺有趣的。总会说一些我意想不到的话。”方宗宇思考着说。
      “那是因为我跟人打交道不够多,所以,嘴巴不机灵。”
      “你会说这话,证明就不是那么回事。一人一种性格,多历练历练,人自然而然会变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在送什么人?”方宗宇不厌其烦地追问。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苏隐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平日里不会说的话,对着眼前的这个人会说那么多。说完,就后悔了,却仍旧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没什么好处,我可没东西可以贿赂你的。”
      “怎么说也要我来贿赂你吧。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苏隐常打趣地问同一个他想知道的问题。
      方宗宇再一次凑到他耳边,用极其暧昧的语气说:“我不是在这里等你吗。”这一次,贴得更近,苏隐常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方宗宇想笑又紧关着嘴巴不笑出来。
      苏隐常心想自己好歹是个男子汉,这种挑逗性的话语同为男人的他怎么说得出口。努力对上对方的眼睛,似笑非笑:“你等我,却装作认不出我?你比戏子还会演戏。”
      方宗宇点头:“一个处长,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罪犯,周旋在他们之间,不演点什么,怎么办事。隐常,你相信哪个是真的我呢?”说着,耸了耸肩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悉听尊便的摸样。
      苏隐常笑道:“你是拿我跟罪犯比。”
      方宗宇忙澄清:“不不不,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你是一直都在开玩笑吧。”苏隐常道。
      方宗宇告辞:“聪明。我还约了人,先不聊了,改天见。”
      “好的,慢走。”苏隐常告辞。
      方宗宇上了车,车子一路往前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他透过后视镜,失神般地看着车后的人越来越小。
      “老黄,把我送到前面那个口子停下,你去一趟白家,跟白小姐说一声,今天晚上我不过去吃饭了。”
      “好的,处长。”老黄笔笔直地坐在驾驶位置上。他是方宗宇的司机,警局配给他的车子平日里是他在开的。

      方宗宇抱着一堆烟花,徒步走进了一条巷子,巷口拱形铁栏上高高挂着几个红色大字:“福乐里”,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用背抵着墙站着,头微微抬高往两边打量,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再用那只手摸出一盒火柴,“嗖”地划起一团火星,点燃烟头,吸一口再呼出去,仰头看着被自己吐出的层层烟圈在空气中浮着。透过烟圈看那双迷离的眼睛,有一点哀怨又有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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