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蝴蝶飞不过沧海》kiwi

2、第 2 章

　　3
　　七月忙着卸车上的东西，母亲正在小厨房里做饭。腿脚不好，却撑着。
　　七月由着她。老人都至恨别人将她当废物，能做个饭，心里便好过许多。
　　父亲已经在床上鼾声如雷，想来已喝过酒了，地上已一摊黏痰。

　　收拾好一切，夜也深了，母亲喂完里间姥姥的饭，也坐在小饭桌边。

　　七月，今天生意怎样。
　　还行。天热了，倒该卖西瓜了。
　　咱家哪弄得起，人家都是倒几车过来卖的。
　　腿脚怎样，好点没？别成天擦灰洗衣服的，有功夫自己多揉揉，药酒都在那儿呢，光我那一遍也不行。
　　多贵的东西，省着点用，老骨头了，不行了。
　　省什么，就得这样用，见效才快，买都买了，不用不更亏。
　　多吃点菜，别光扒饭。那鸡炖得烂，你也喝一碗。
　　不用，你知道我不爱荤的。
　　光吃青菜萝卜怎么长身体，明天买两条鱼，妈给你熬鱼汤。
　　爸喝了多少？
　　又一瓶，劝不住。
　　姥姥的药我给买了20副，明天接着熬，搁多点蜂蜜，苦得象黄连呢。
　　你爸的药我今天怎么哪都翻不着，明明记着还有两瓶的。
　　明天我去买。
　　有钱没？月底了，该交的都得交了。

　　七月站起身去洗碗，半天回来。
　　妈，钱的事你别操心。有我呢！
　　你还是个孩子呢。
　　这么多年过来了，还信不过我？去床上躺着，我还得给你揉腿呢。
　　七月，明天妈去看摊，你该去学校上课了，又好多天没去了。

　　这样的对话多少年来几乎天天有，不一样的只不过说话的人一天比一天老。

　　手头的钱算了又算，加加减减，打时差赌运气，勉强度日。

　　才松口气，便有戴袖章大沿帽的走过来，一路鸡飞狗跳。
　　综合管理费10块，垃圾清理费5块，收据已撕了扔过来。顺带捞起两个香梨在啃。
　　\"前天收的是什么？ \",百忍成钢，还是不忍不开口。浅浅地笑着
　　\"市容费！ \", 不懂也得懂。
　　\"我念书少，真是头大，不如收月租的时候一起列了详细再收，我妈看了，也不会以为我藏了钱。\\\" 懂也装不懂。一二三四五六，别一个个都欺负过来。
　　\\\"小家伙，政府收管理费呢，你当卖水果，讨价还价。\\\"
　　\\\"要收便大家都收，人家可以困难不交，我家也是穷到丁当响。大哥，再缓着吧。\\\"笑得依旧浅浅。
　　\\\"小破孩哪来这么多理由。快些，15块，几笔生意就出来了。\\\"
　　\\\"总得吃饭养活一家老小吧。\\\"
　　\\\"新社会呢，别搞得象杨白劳似的。快些吧。\\\"笑了骂，又捞了把樱桃。
　　\\\"大哥，听说你家儿子上了贵族幼儿园，恭喜恭喜。那天还见着呢，白胖胖真讨人喜欢。这个青苹果送给他吃。\\\"
　　懒懒扔进他怀里，他低头看得仔细，煞时变了脸，强笑一下，匆匆走了，有些踉跄。

　　如果你看到一只苹果，上面深深五个手指洞，你肯定不会高叫：\\\"这么另类的保龄球啊。\\\"

　　恶人终怕恶人磨，七月漫不经心又挑出一只烂了几个疤的苹果，这个可以自己吃了。

　　4

　　萧朗和沐天，袁志还有路颢抢了块篮球场玩到疯，旁边还有胆大的女生娇笑得花枝乱摇地助威。
　　萧朗促狭笑，低声说：\\\"可惜只是两只乒乓球，若是篮球多爽。\\\"一众人心领神会，笑到震天。萧朗一个远投，中了。心情愉快去拣球，却看见远远那边有个人自己认得。

　　七月跪在草地上，旁边满地的练习卷。
　　\\\"妹妹，干嘛呢？\\\"
　　七月抬头看见萧朗大球衫大短裤额头全是汗。
　　\\\"嗨，\\\"打个招呼，低头接着整理。
　　\\\"难得在学校见着你，干嘛来了？\\\"
　　\\\"拿讲义，要期末考了。\\\"
　　\\\"你倒是能耐，一二三地跳级，不怕累残了？\\\"
　　\\\"想早点毕业。\\\"
　　\\\"大学还等着哪。\\\"
　　\\\"没想考。\\\"
　　\\\"也好，等过几年有时间有精力再学东西也不迟。你也还小。\\\"

　　七月诧异看他一眼
　　\\\"干嘛，才觉得我帅？\\\"
　　\\\"你是唯一没有替我惋惜的人。\\\"
　　\\\"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十二点半了，去食堂吃饭？\\\"
　　\\\"我带了。\\\"

　　萧朗厚脸皮地等她开饭盒，两个小馒头，中间夹酸豆角。
　　“见面分一半。打了半天球，饿狠了。 ”伸手过去。
　　七月发给他，看他大口吃得香，不禁微笑。

　　“身手那么厉害，敢问师承？”
　　“从小练太极，架也打得多，自然有经验。不如你科班出身底子扎实。”
　　“呃？”
　　“那么大光荣板，你的光荣事迹全在上边，想不看见都难。全国武术第二，第三都拿过，全校男女师生都景仰你。”
　　“王八蛋，谁干的蠢事？！”萧朗抱住头恨恨。
　　“人怕出名猪怕壮，萧朗你怕什么。”忍不住要逗他。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转眼间已恢复正常，一本正经。
　　“原来人和猪你都不属于。”七月也一本正经。
　　萧朗瞪大眼看她。忽地笑：
　　“我叫你妹妹，我是什么，你也是什么。”
　　“我有答应？”
　　“没吃饱，你也没饱吧？走，请你吃面。不去的话，我就把馒头吐还给你。”

　　大碗的拉面，大块软烂鲜香的炖牛肉。
　　“妹妹，干嘛把牛肉都拣我碗里？”
　　“我不吃荤的。”
　　“早说吗！可以拐一条街去吃虾面的。”
　　萧朗不无沮丧，根本就是故意要给她加餐的，现在倒好，光面！光面和馒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一碗面而已，认什么真嘛。 ” 七月温和的眼里有丝了然。

　　七月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却是个聊天的好伴。
　　专注倾听，言之有物，倒不是一味敷衍附和。
　　萧朗发现他说的她都能听懂的样子，便更天南海北地扯话题，注意着她的反应，却是大部分都能跟得上他的对话。
　　小小的人，那样的生活，怎么会接触如此多的信息？

　　“妹妹，你兴趣广泛。 ”
　　“不过有事没事都开着收音机罢了。总能记住一些的。”
　　“可上过网？那里的东西实在多。”
　　“没有，电脑方面我是白痴，将来可能，倒想花些功夫。”
　　“我有个笔记本电脑，哪天拿过去你玩玩。”
　　“好啊，正想扫盲呢。二十年不到，居然发展得这样飞快。”她叹口气。

　　“你叹气的样子真象七老八十。小孩子别这样。”
　　看见她眼里黯淡，手指无意识地玩着筷子，原来，她也会流露出不快乐，似乎很悲伤。
　　为什么呢？因为不懂电脑而感怀身世？

　　“喂，会不会游泳，我们去体育馆？ ”。他轻轻踢她一下。
　　“你要逃课？”
　　“去不去？ ”只想她不要再那个样子。
　　“没有泳衣。”
　　“去那买，我带的钱够。”

　　她笑，拍拍他的肩：“萧朗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走吧。”

　　为什么突然之间他觉得她象个大姐大？他纳闷地看着头顶仅到他下巴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