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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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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天气依旧是闷热而躁动,头顶仍然是大朵大朵的白净云彩,天边的黑色流云好像是涂抹不尽的墨水,一点点浸染过来。
苏浅停住了脚步,湮没在忙碌奔走的人群中,仰望着摩天大楼,突然记起了池洛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人一旦忘记了自己最温暖的梦想,就会丧失辨别力,跟身边的人一样,最后灰成人群。”
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艳阳天,午后的惨白阳光有一些刺目,池洛干净的白色衬衫上沾染着阳光的味道,显得清爽又俊朗,就这样不期然的走进了纯真的苏浅心中,她心底蓦然升腾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这大概就是“最温暖的梦想”吧。
多傻啊。
苏浅苦涩的扬起嘴角,苏梅曾经说过,“苏浅,其实你是表面阳光灿烂横行无阻,其实心里怕的要命。”
苏梅看什么东西都能够一针见血,直中要害,这是苏浅一直渴望拥有的,只是那个时候,笑得眼泪都淌出来的苏浅,有一种想要把一脸睿智精明的苏梅淹死在波澜壮阔的澜沧江里的冲动。
苏浅忽然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她坐在马路旁落满尘土的台阶上,将脸埋入膝弯,宽大的外衫映衬着这样的娇小身影让人心怜。
安凌霄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朵川流不息中唯美的带露花苞。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真正碰上了文学书本或者言情小说上才会出现的文雅词句,行人如同水流一样匆匆流走,而两人隔了一条行人街,时光静止,岁月静好。
其实,平凡的生活本就是一本言情小说,只是尚且没有有心人将它印在纸上而已。
安凌霄从人行道的另一边绕过去,然后从背后环住苏浅,高大的身躯整个包裹住身形娇小的女孩儿,柔声安慰道:“浅浅,不要哭了,是我错了。”
苏浅原本悬空的心就这样不设防的放了下来,她不是孤单一人。苏浅回身捶打安凌霄的胸口,用微啜泣的低哑声音说道:“都是你,是你把我赶出来的,都是你不对……”她哭,她闹,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一样的洒脱自然。
安凌霄轻声抚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开会的时候扣你电话,我不该没有跟你说清楚和九博的合资计划,我不该生气的时候赶你走,我不该……”
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能错过你。
何非然曾经说过,“苏浅的事情我不想多管,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一旦打破了那个所谓的度量,喜剧也会演绎成悲剧的。”
只是,注定的,就是注定的,安凌霄一直认为,苏浅就是他的注定。
三年前,商场巨头何老爷子六十五岁大寿,安凌霄作为名业的主要创业者之一,自然是不可缺席。
当时的他多么的意气风发,没有安氏家族背后的强大支撑,跟随着身无分文的何非然从B市一路打到C市,从网络行业一直扩展到珠宝行业,从白手的不名一文一直到资产万贯的商业巨头,虽然说到中后期唐王勃、宋兮辰、陈靖宇、于梁几个兄弟也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起初的艰辛卓绝,绝对不是现在硕大的资产后,所谓的一句话一个单子一顿酒宴就能够摆平的,或许一连几个月你都是在跑同一个企业要赞助,而得到的回答依旧是“NO”。
宴席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安凌霄香槟红酒白兰地喝了不少,其实他的酒量不差,却是喝的杂了,感到头脑有一些晕晕的,索性到花园里逛上一逛。
花园中林木葱茏,湖水林零,使得原本应该闷热的夏多了一丝清爽。何家老宅是上世纪法租界的古老别墅,花园面积十分大,安凌霄走着没有灯光的夜路,映衬着好像回到了几十年代的黑白世界。
安凌霄站在这一片天然的湖水畔,凝望着水面上破碎摇曳的月影光影,恍然听到身后的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闪身,站到了一棵百年梧桐的华盖阴影之下,与茫茫夜色融为一色。
忽然的动作,甚至连头脑的指令都不曾发出,安凌霄当时也是疑惑了好久,事后回想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苏浅穿着的大学入学时军训的绿色迷彩,满脸的稚嫩随着皎洁的月光,竟然映照出一种罕见的绝色。她踢着茵茵绿草间的石子,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苏浅,你现在是一个人了,你要坚强,苏浅,前面的路还很长,你要坚定的走下去,苏浅。”她不停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时刻提醒着自己,苏浅,正在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心是一个叫做苏浅的女孩儿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其他任何事情,云淡风轻。
她俯下身去,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湖心掷去,“啪”的一声,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这样的一掷,也在安凌霄心里飘荡起点点涟漪。
静好的夏夜,安凌霄双手插在西服的裤兜中,嘴角衔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目光定格在湖边静止的身影,还有脸颊旁偶尔掩映月光的润泽,像极了传奇故事中的王子。
“苏浅,我记住你了。”
第二次见苏浅,是在名业名下的深蓝,C市最大的酒楼。
安凌霄酒宴途中离席去了趟洗手间,顺手点上一支烟,慵懒无比的抽。
外面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声音,“狂什么,不就是一个老爷子新近认的外孙女,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已经成了房产大亨刘明升夫人的王旻之一脸的不屑,转动着手腕上的一副上了年代的贵妃镯,低声的嘲讽。
“嘘,”一旁的刘氏企业刘董的秘书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夫人当初您还不清楚王珂之的手段么,苏浅可是她女儿。”
王旻之鄙夷的一笑,“不过是一条丢弃了流浪狗,还长了一双狐狸的眼。”
恰在此时,洗手间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王家的长房长女王允卿怒目而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发作。而面色略显苍白的苏浅,就站在王允卿的身边。
一片尴尬的沉寂中,苏浅变幻了表情,率先开口,“姨妈快些回去吧,姨夫可是找你呢。”
王旻之仰头挺胸的大步迈出,出了洗手间的拐角,苏浅可以清楚地听到“都是男人不要的货,显摆什么。”这样尖刺的话,好像一直刺进了心里。
王允卿有一些担忧的轻轻问道:“浅浅……”
苏浅回神,笑颜如花,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在,而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在安凌霄听来,这样的声音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的巧笑倩兮和天真无忧,“表姐,姨妈在说些什么啊,好像是关于我妈的是不是?”
王允卿好似是轻轻舒出了一口气,“没什么,都是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听着走廊上逐渐消弭的脚步声,安凌霄默默的抽完手中的烟,轻轻掷到纸篓中,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太耀眼的光辉,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刘明升手下的十几处房地产的股票,在一个星期内,跌到谷底,大量的股票廉价抛售,却好像是街边排摊卖的水货次品,终日无人问津。
若不是王家大少爷亲自致电,这样的势头,恐怕会只增不减。
安凌霄紧紧攥着一沓刚刚打印好的收购条款,“且放他们苟延残喘去吧。”
陈靖宇轻拍于梁的肩,“安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这样凌厉而狠决的手段,这两年没见过了。”
于梁附在陈靖宇耳边低声说道:“什么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叫做……”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唐王勃大声叫喊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清朝的那个吴三桂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啊……”紧接着被于梁掐的直呼痛。
那边何非然只是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眼光在安凌霄面上略略停留片刻,然后走出会议室。
陈靖宇于梁眼看情势不妙,一溜烟儿跟在老大身后跑走了。
唐王勃得到了说话的间隙,看着宽大的会议桌旁安凌霄的身影,嘟囔道:“本来就是,冲冠一怒,为了那个红颜的祸水李圆圆嘛……哪里有错?”
安凌霄孤身坐在靠背椅上,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缓缓吐出几个字,“苏浅,我要定了。”
唐王勃是后来才知道安凌霄口中所说的苏浅的,乍一看,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语气语调却是和安凌霄是一个路子。
“唐……王勃。”苏浅的眸子是黑白分明的亮,水灵灵的,像是能够溢出水来。
唐王勃点头哼了一声,“什么事儿?”
苏浅咯咯咯的笑出声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唐朝才子王勃的诗啊,唐哥哥,适才你哼什么……”
唐王勃听着这一生“唐哥哥”叫的酥脆,心里自然是十分受用,正想要不计较她的戏弄之过出声答应时,安凌霄阴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搂过笑的花枝乱颤的苏浅,一双冷锐的鹰目横扫过来,语气似乎冷到了冰点,“阿七,叫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