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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4 ...

  •   “先把汗湿的衣服脱了再睡吧。”尉迟然见萧绝夜装模作样,一步三摇地就要往床上躺,出声制止道。其实他又怎会看不出他是在作戏,将一分夸大成了十分。再说他们练武之人除非受了极重的伤,是不会病弱至此的。可他就是做不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给。”尉迟然递了碗粥给他,看他三两口吃完,又递过药。萧绝夜也配合得吓人,递什么吃什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得他暗暗好笑。为他拉上被子,“睡吧。”
      “等等,别走。”萧绝夜抓住他要抽离的手,面有隐忧跟迷惘。“为什么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明明可以抓得到你,我却觉得你飘渺虚幻得像是我的幻想,远远的,会随时会倏地一声消失不见。好像除了一开始,你都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平静正常得让我害怕。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
      尉迟然任他拉着他的手到颊边摩蹭着,听了他的问题有些无奈。他这样的态度不好吗?难道真要来个歇斯底里,指天骂地,还是来个断桥奔拥,欲诉先泣才合了他的心意吗。
      “你要我问什么?说什么?”问他到底下谁,还是问他监视了他多久,又或是为什么早知道他的下落却到现在才出现。他是懒,却不是白痴。他说他家在京城,他爹有三妻四妾,还有个为家产、地位买凶杀人的夫人。在那个皇亲国戚一把抓的地方,他这样的家庭又平凡得到哪去,更遑论他离开后官方力量的大肆动作。不过这些动作也在两年前偃息了,原先他还以为是他失去耐心放弃了,可从他的第一句话,从他说“这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了”,从他与万俟谦的对话,他知道,原来他这两年都生活在他的目光之下,被人监视着。
      叹息似的反问,让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房内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相连的是尉迟然的一只手,目光相交,之中却没有想象中的脉脉温情,整个氛围平静却不和谐。
      “好吧,那我问,我身边谁是你的人?”萧绝夜那控诉般的目光让他错以为对不起人的是他似的。
      “夜一。”萧绝夜并不奇怪他会这样问,他的然其实很聪明的。说实话,尉迟然的诘问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不怕他打他骂,就怕他像刚才那样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他无从下手。
      “夜一?这么说两年前你就找到我了?”夜一,是两年前砸店事件后他招回来的两个护院之一。印象中他是个沉默寡言,有些木讷腼腆的大男孩,武功不错,赶走了几次上门找茬的人,也抓了几个毛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萧绝夜的耳目。就是不知道是他自暴其处,还是他们抓住机会安插进来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是两年前为什么不来,现在又为何而来?”这不是质问,语气中更带着不容忽视的疲惫与叹息。五年啊,岁月无情,很多感情都随着剥去或沉淀。他的心依旧记得他爱着眼前这个男人,可为何而爱,如何去继续,他都忘了。
      “然,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萧绝夜急急坐起来,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不,他受不了他对他失望的样子,受不了他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心灰的眼神。
      他抱着怀中不挣扎不反抗的人,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他努力地组织言语。“然,我知道错了。从我醒来,发现你已经销匿无踪的时候,我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后悔,但更多的是恐慌,因为那时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流产。其实我倒希望流产了,那样你就不用承受生产的痛苦,况且没了小天,你可能因此而丢了性命。我每天每夜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都是你鲜血淋漓、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多想抛开一切去找你,可是不行。当时医杀宫外有强敌,有可能一触而倾,责任绑着我,我丢不下那一众宫人。
      “不过,我还是动用了官方的力量,大规模地搜寻。可这样一来也瞒不过昆仑门那些人,更何况宫里有他们的间细,虽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罗喽。他们在谷前架了一个高台,绑上一个人,那个人脸色苍白,披头散发,像是被用了刑,下了药。他们也聪明地没说明那人的身份,不威胁,也不提条件,就那么耗着。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不是你,不是你,可为那微小的可能踏进了那个陷阱。最后他们败逃了,我们也损失大半。我上台放下人的时候,刚拨开他脸上的发,力竭没防备之下,寒光一闪,胸口就扎了把匕首。可那时真的没感觉到痛,真的。心在一次次失望中变成了绝望,我在想你是不是死了,要不我怎么找不到你。没了你的我,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活着有什么用?不过后来还是醒了,我很庆幸。”
      被他搂在怀里的尉迟然一颤,手也回抱了他。刚为他擦身时,他就看见了那道伤疤,也想起了歆儿的话,却没想到这伤,会是因着他。那刀口虽上,离心却那么地近,再过几分,他现在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想想心里就发寒。
      萧绝夜自然感觉到他的反映,轻拍着他安慰:“放心,没事,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他理着思路,“后来,也许老天觉得捉弄够了,我终于收到了你在杭州的消息。我当时就冲了出来,可是半路又回去了。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我是个不会爱人的人,对你除了一味的索取,一味地强求之外,什么都没给你,有的只是打着爱的名义一次次的伤害,根本给不了你平静的生活。还有就是我选择了守护医杀宫而没去找你的愧疚,我问自己是不是该放手。
      “我却步了,忍着相思的煎熬,我开始收集你的情报,并派了夜一进来,一天一纸传书,你平淡安祥的生活图就慢慢地在我面前显现。我知道你很好,没病没痛;我知道我们有个孩子叫笑问,他很可爱;我知道你开了家花坊,生意很好;我知道你交了几个朋友;我知道你有个追求者……”
      说到最后,他嘴有些涩,那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活他没能参与,没能陪着他,守着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忍着。“这两年我一步都没踏入过杭州地界,我不敢来看你们,因为我怕到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把你绑回家,藏起来,不让人窥视,怕我会忍不住动手杀了那个人……
      “我知道你们相处融洽,问儿也喜欢他,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可这样的画面,折磨得我夜不能寐,只有你对他保持距离,客气的态度能让我舒缓。可是你竟然答应他,虽然只是答应他要考虚。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与他双宿双栖了!我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我的选择,我该祝福才对,可我后悔了,我忍不了了。一收到传书,我就飞马过来了,出发的时候,小天还跟我说要好好跟你说,乞求你的原谅,说你这人最心软,最念旧情。可我还是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是不是,哥哥?“
      尉迟然这次是真的笑了,想当年为了这一声哥哥,他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怎么五年不见,他变得这么爱撒娇了。对于当年他的所作所为,他能理解,能原谅,再经过他的剖白,现在连心中那一点怨也没有了。但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至少他的面子不允许,也有些不甘心。
      “爹爹,爹爹……”静默的气氛被由远及近的童音打破。
      尉迟然那一瞬间能感觉到萧绝夜紧张得浑身僵硬,激动得有些发抖。看见他这样,尉迟然心里酸酸的,胀胀的,人不清是什么滋味。
      门被猛力撞开又合上,笑问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冲了进来。“爹爹,爹爹,我回来了……”随即又发现房里多了个不认识的人,还躺在他爹爹的床上。他也不怕生,歪着脑袋,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却又说不出的熟悉的人。
      “你又玩水了是不是?衣服都湿了。“尉迟然皱起眉头,把他拉近,脱去他沾湿的外衣,擦干他的脸,手心。
      笑问任他摆弄,只是眼在粘他萧绝夜身上不舍离开。他三两步跳上床,与萧绝夜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地仔细打量。好一会,他困惑地回过头求救尉迟然,“爹爹,这叔叔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一个人?”
      又不等尉迟然回答,小手一拍,“对了,很像我!叔叔,你长得跟我好像耶。”
      萧绝夜就是铁汉,此时也红了眼眶,他紧紧盯着眼前长得跟金童似的骨肉,嘴唇抖得挤不出话,更牵不起笑脸。他一个用力,将小人儿拥进怀里,强忍的泪无声滑落,哽咽着:“孩子,我的孩子……”
      尉迟然能理解他的感受,原来以为无缘的孩子,突然得知他健康无忧地生活在世界的一隅,却因着种种原因不敢相再,不能相认,只能压抑着,告诉自己无所谓,没关系。但这些感情却不会随着抑制而消失,只是积压着,等待着一个时机迸发。
      笑问不知道这个他好喜欢的叔叔为什么抱着他哭,还叫他孩子,只能无措地看向自己的爹爹。
      尉迟然从没想过要对笑问隐瞒他的身世,也从没想过要阻止他们相认。他放柔了目光,问:“问儿,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笑问点头。
      “你不是想知道你爹是谁,在哪吗?他就是你爹,他来找你了。”
      “爹?爹,你真是我爹?”
      “是,是,问儿,问儿,再叫一声。”
      “爹,爹……”叫着叫着,问儿也跟着哭了起来。也许这就是父子天性,也许这就是骨肉亲情,也许,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起伏都比较敏感。
      看着床上一大一小相拥而眠的睡脸,尉迟然轻轻地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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