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综复杂的记忆》Yedda

2、夏颜

　　夏老师的女儿叫夏颜，学的是摄影，她一边拽着爸爸在林荫小道上走，一边对夏老师的学生挨个做点评，最后一句话总结“没有一个长的稍微好一点的。”
　　“不过我倒是看见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的。”说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就是病弱少年的照片。可能是衣服的颜色，他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白蒙蒙的光里。看起来倒像是用专业照相机拍出来的效果一样。
　　夏老师扶着眼睛看了半天说，“这不是于文吗,这可是我除了王谷之外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可惜他有肺病，身子骨弱得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欣赏这样的病态美了。”夏颜抿了抿嘴巴，说“我就是觉得这人走路的样子特别有意境，就好像周围一圈布下了结界一样，走到哪里，别人都无法近身。”夏老师笑，“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他只是个性比较孤僻罢了，前几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子是美术界的奇才，因为一些私人恩怨，那个女生竟然决定要致他于死地，用利器把他的肺部刺穿，还好抢救及时，不然他早就没命了，后来那个女孩子疯了，他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夏老师的声音透着惋惜，夏颜的情绪也莫名的低沉了。父女俩默默的走着，过了许久，夏颜才想起来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夏老师摸摸女儿的头，“你在国外呢，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全校都轰动了。”
　　“去年，没道理啊，你不喜欢和我说学校里的事，可是这么大的新闻，小佳没有道理不告诉我。”夏颜疑惑的望着爸爸，夏老师叹了口气，“小佳可不像你这么八卦，是个很乖的孩子。”
　　说起小佳，夏老师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小佳的作品最近又拿了国际大奖，画的风格和她姐姐周郁璇的有几分相似，似乎弥补了周郁璇再也不能画画的缺憾。
　　夏颜吐吐舌头，“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交女朋友？”夏颜挽着父亲的胳膊低着头神神叨叨的叽咕着。夏父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这事你少瞎打听，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多不好。”
　　“啊？哦，事件呢，我是不好奇的，不都过去了么。”夏颜做出思春状，“就是……那个……他……”
　　“不行！”不等女儿说完，夏老师就断言给予了否定。
　　“哼，等你女儿嫁不出去你就惨了，这样那样都不行！”
　　夏老师又是个无奈的摇摇头的动作，“这话可别让你妈妈听见。”夏颜撇撇嘴，果然不出声了。
　　午饭过后，夏老师又去教学楼了，上午看完学生们的作品，下午要去安排这个学期的课程。夏颜等父亲前脚一出门后脚她就拿起电话打给死党周郁佳，她和周郁佳从小一起长大，连长相都颇为相似，只是当好一静一动，形成鲜明对比。
　　“小佳小佳，我早上看上一个我爸爸学校的同学啦，哈哈…..”
　　“是吗，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啊？”电话那边小佳似乎心情还不错。
　　“正面没有看到，不过背影就足以迷倒我了。我还被我爸爸看了，刚好也是他班上的学生呢，叫……什么来着？哦！于文！”
　　夏颜说完，小佳那边“嗡”的一下没有了声音。
　　“喂。喂！小佳，佳佳？你还在听么？”
　　“哦哦……在呢,就一个背影就把你迷倒了，你也太肤浅了吧。”被夏颜的声音唤起，佳佳恢复了常态。
　　“你也知道啦，对一个摄影师来说，对美的直觉是最灵敏的啊。”
　　“我还有点事，夏颜，晚点咱们再说啊。”小佳急急忙忙便要挂电话。
　　“等等等等，我正事没说呢，别忘了我们约好了明天去XX山拍瀑布的啊，我不管，什么事也不能阻止我明天9点半在你家楼下看见你和你的摄影包！”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夏颜呼呼深呼吸补充氧气，小佳似乎想象到夏颜此刻的摸样，轻轻笑出声来，“什么事也不能阻止我陪你去拍那些花花草草。”夏颜欢呼着挂掉电话。便跑上楼去继续收拾行囊。
　　指南针，海拔仪，手电，防蚊露，瑞士军刀等小件放在随身包，帐篷睡袋什么的直接放在后备箱，为了彻夜狂欢，她还特地去小卖部拉了一大箱子啤酒，但其实食物由小A和小B负责准备的，听说他们买了烧烤炉和生肉，因为夏颜从来不吃面包一类的干粮。
　　夏老师回到家，妻子和女儿正在厨房一边说私房话一边做私房菜，他迫不及待的宣布，开学的第一个周末要带几个学生一起去深山写生，妻子接口道，“后天不就是周末，颜颜，你推迟一天和爸爸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呢。”夏颜的脸马上就耷拉下来了，撅着嘴抗议：“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妈妈温柔的坚持，“你不跟爸爸一起去，我就不让你去。”夏颜也知道自己从来赢不了妈妈，一声不吭的回房间休息了，直到晚饭时间，夏老师上楼劝解一番，才下楼吃饭，一整晚也没有跟妈妈说话。
　　和妈妈说话总有一口气吐不顺畅的感觉。
　　妈妈在夏颜心里总是有很奇怪的感觉。有些事情，大家都以为夏颜不记得了，夏颜也假装不记得了。但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窒息的感觉，以及妈妈冰冷的眼神都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夏颜会自虐一般的在脑子里重复这一句话，妈妈想杀死我，妈妈想杀死我，一直到凌晨才睡着。
　　那是夏颜很小的时候的事，到底是几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她从来也不敢问别人。
　　通常一个人的秘密埋得太久太深，就会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夏颜把越野车开到郊区，把一箱子啤酒一个一个摔碎，又开车到小佳楼下，面无表情的说，今天去不了了，明天来接她。一看她这样子，周郁佳就知道该放她一个人呆一阵子，过不多时，活蹦乱跳的夏颜就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