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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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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真是撩人,我在拼命搜肠刮肚,却怎样也放不出一场完整的电影,岁月的图景不知是人为还是本来就该这样,现在只得一些零星的片段,以前看电影《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得出的结论是,记忆是不可靠的东西,现在终于感同身受了,我似乎又想起来,提高班的时候外面还能见到梧桐青青的叶子,地上落满了毛毛虫一样的柳絮,还有紫色的一朵朵梧桐花,一阵风雨过来,有些年代的,有些裂缝的水泥地上,除了浅浅的积水,就是这些坠落的生殖器,然后被无数唧唧喳喳的少年们踩过,我虽然不记得其他,但脑中一直残留那种声音,一朵花被踏过的声音,为何我觉得它们不是悲伤,不是自怨自艾,而是一种饱满,爆破的声音?那种涨裂般的喜悦。
我还记得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那是几月了?他伏在我身边睡觉,我漫不经心地记着笔记,但我在偷偷看他。他应该不是那种英俊逼人型的,眉毛很浓,皮肤特别好,看书常看到形容女生为苹果般的脸颊,其实用在他身上那才叫恰如其分,他的嘴唇很红,现在微微翘起,到时候笑起来会露出整排牙齿,他外貌给人的假象是比较秀气,笑起来会觉得此人很腼腆,后来经过研究我发现他左颊靠近嘴角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涡。
那天天气很好,似乎是又下过一场大雨,雨水刷尽了天空的阴霾,洗得它微微泛蓝,我们坐在窗边,不太靠前,我开始一如既往的走神,但居然还能记笔记,我就是有这种怪异的本事,明明心思全然不在讲课内容上,却能机械地记下重点。
没有太阳,但空气清新得让人胸口发疼,白线斑驳的篮球场上,有一个人在孤独地投篮、运球,匡匡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能把人吸进去,我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痛,一看,他拿了只笔在戳我的脸。像轻飘飘的气球被人扎了一针,我的气场,我沉醉于其中的私人领地被无情的泄露,我非常害怕他顺藤摸瓜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时是那样傻,小小的冒犯都让我如临大敌,出于自卫和一种不能言说的愤怒我顺手用圆规回敬了他一下。
他是“哎哟”还是“我草”还是“FUCK”骂了一句,我就知道不好了,我把圆规针尖那头刺了进去,我一时慌了手脚。总体来说我虽然心理变态,但外在表现是一个正常的,柔弱的,甚至有些不合群的女生,后来那个班有熟知的同学跟我说我比较“阴”,也是因为我内心自卑而已。从一个拔尖的学生,各种老师的宠儿变成了要靠很努力才能维持成绩,并且无人重视的中等生,我想这就是失落吧。小小年纪的我还不知如何调节,更害怕的是陷入情感纠葛。当时早恋虽然老师多半不会如剿匪一般主动侦破,但撞枪口上一样很惨。我记得当时我们班有个女生,平时不声不响,后来给隔壁班一个男生写情书,好死不死男生去打游戏给班主任捉住,不知道以什么名目搜身给搜出了这封情书。
一时间这个粉红色的新闻占据了无知无聊少男少女们茶余饭后谈资的主体,我们八卦这个女生的前世今生,我们八卦那个男生的祖宗八代,据说那个男生还被班主任勒令在班会上读这封情书,丢足了面子。后来,就是请家长。后来,就是那个女生停课一星期。
当时,圆规的针刺到了他的胳膊,当时,我吓得不知所措,当时,血慢慢的在他的白衬衫上渗开,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皱了皱眉头,说“我妈要骂我了”,他抬起头,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我记得那笑容,很温和,像三月的轻风一样和煦,但是我知道接下来他的坏水又要冒出来了,这是他要捉弄人的信号。他拿起圆珠笔,在我脸上画了几下,我用力用手擦着脸颊,直到我从他讥讽的笑容中意识到脸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才停手。
终于熬到了放学,他一边抄我的笔记一边看表,然后说,你再等一会,我马上抄好,教室里很快走得不剩几人,桌椅、同学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少了。背后安静的挂钟滴答声终于让我意识到,大家都走了。这里就剩我们两人。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起来,我想是暖气太热?总之环境、气氛让我觉得不安全,我内心忐忑,无法平静,但是我又完全想不到自己可以先走,让他以后再还笔记本。是什么让我的头脑在那时候已经不会正常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