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阳光六月雪》琉璃瓴蓝

3、第三章

　　盛夏的A市总是会弥漫着海风带着海水腥腥的味道。
　　沈沙怡走在海边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回忆里的一切比海水的味道更腥。
　　椰子树散发出的果香如同那年的夏天，表面甜美，里面却苦如黄连。
　　八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时，沈沙怡刚从学校回家。
　　‘‘妈！我饿•••••••’’了字还未出口，沈沙怡先看到了坐在自家蓝色房子前的女人。
　　沈沙怡见过她，在妈妈的相册中，虽然只有一张，虽然年代有些遥远，沈沙怡还是看得出她那眼中对成功的欲望。
　　面前的女人温和的看着她叫了声：‘‘沙怡。’’
　　沈沙怡的思绪被这亲昵的叫声拉了回来。‘‘阿姨，您好。’’沈沙怡不懂，这个十七年来从未露过面的阿姨，怎么会突然的出现？
　　‘‘沙怡回来了？’’沈心诗从屋子里出来，手里端了盘水果。
　　‘‘妈，你知道我饿了吧？’’沈沙怡撒娇似的拿过沈心诗手里的果盘，放到沈心乔前面的圆桌上，自己拿了一些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与手里的水果斗争的同时，也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的阿姨。
　　‘‘这孩子，真让我给宠坏了！’’沈心诗瞪了眼沈沙怡，再对沈心乔笑笑。
　　‘‘姐，你跟沙怡说吧！明天我们就起程。’’沈心乔看着沈心诗，却并不看沈沙怡。
　　沈沙怡疑惑的看着妈妈，却只听沈心诗说：‘‘沙怡啊！你不是想学小提琴吗？你心乔阿姨想带你去市里，她已经帮你找好了乐器班。’’
　　妈妈不是不同意我学琴么？沈沙怡疑惑：‘‘要离开么？’’
　　‘‘是啊！等我们沙怡学成了，得了奖，回来拿给妈妈看，好不？’’沈心诗摸摸沈沙怡的头发，满是宠溺与不舍。
　　对面的沈心乔看着这一幕，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今，生活的压力让她快要承受不住了。可为什么以前寄出去的钱她不要，现在却要••••••
　　‘‘好！沙怡一定给心诗妈妈一张满意的奖状！’’沈沙怡终于下定了决心，快乐的笑起来。既然一定要走，她宁愿是看妈妈笑着送她。
　　可是，年少的自己又怎么知道，那一别就是永别？

　　泪水滴在蓝色的扶栏上，很快又被热气蒸发掉。
　　妈妈，沙怡回来了。我永远记得，在这小小的蓝色房子里，你是怎样辛苦的将我养大。
　　周围散发着油漆的味道。沈沙怡摸摸栏杆，黏黏的。是谁在她之前来过？
　　沈沙怡走到门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可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沈沙怡呆在门口，七年••••••她离开七年了，可是这房子为何还这么的干净？还有那饭桌上的花••••••是妈妈最喜欢的金色雏菊。沈沙怡看到那抹金色，心中的凉意渐渐散去。沈沙怡突然明白妈妈说的那句话----“沙怡，你以后就要像这雏菊一样，灿烂的活着。”
　　灿烂的活着•••••妈妈的意思是，要我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么？
　　不过••••••沈沙怡看着房间里整齐而干净的摆设。是谁，有她家的钥匙？又是谁，知道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哎呀~~是怎么了？想这么多？应该是妈妈的工友黄阿姨啊！她们的感情那么好！
　　沈沙怡看着屋子中间妈妈的照片笑：“心诗妈妈，不管在哪里看你，你都是这么的漂亮。”像是对话般的，她嗅了嗅金色雏菊的野香味：“心诗妈妈，我过得很好，这七年，没有了妈妈的陪伴，开始的时候，虽然孤独，虽然害怕••••••”突然有些哽咽，然后她又飞快的笑起来，“可我毕竟是沈沙怡嘛！是到哪里都不怕磨砺的沙子。心诗妈妈，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哦，没有我，你应该更轻松，更快乐。”
　　瞬间，沈沙怡有些恍惚，耳边响起了那个温柔而淡漠的声音：“想哭就哭吧，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陪你度过。”
　　回忆仿佛有些遥远了。
　　那天，沈沙怡接到黄阿姨打来的电话，黄阿姨慌张的说，妈妈生病快不行了，让她回家见妈妈最后一眼。
　　沈沙怡听到那个“最后一眼”的时候，眼泪都害怕得流不下来。可是，那天下着大雨，沈沙怡随便怎么都找不到人送她回去。沈心乔出差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谁可以帮她。
　　那时沈沙怡就蹲在雨里，全身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雨依旧下着，只是没再滴到自己身上。沈沙怡抬头看着站在雨里为她撑伞的苏慎扬，仿佛看到了阳光。
　　可是，沈沙怡到家的时候，沈心诗已经离开了，床上美丽的女子面容安详，像只是睡去。
　　“心诗妈妈，你为什么不等沙怡？为什么要留下沙怡一个人？”她跪在床前，抚上沈心诗已冰冷的手：“妈妈你不要睡了，太阳都照屁股了，心诗妈妈，你听见没有，不要睡了，不要丢下沙怡一个人啊！”可是沈沙怡怎么都没有哭。
　　一旁的苏慎扬一直没说话，纵然自己平时骂沈沙怡时再怎么顺口，此时也找不出一句话可以安慰她。
　　黄阿姨拉起她说：“沙怡啊！你别太难过，心诗之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告诉你，是不想看到你难过。”黄阿姨摸着沈沙怡的头，“心诗走之前说，不要难过，她还在这里。”黄阿姨摸了摸沈沙怡心脏的位置。

　　沈沙怡在屋门口从早上坐到晚上，连黄阿姨带人来拉沈心诗去火葬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儿，任由苏慎扬和黄阿姨去操办妈妈的后事。
　　苏慎扬处理完事情的回来的时候见沈沙怡还坐在那儿，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沙怡肩上，然后坐到她旁边。
　　“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连妈妈最后的事我都未尽责。”沈沙怡死命的望着前面那片海，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憋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我真的好怕，这个世界，从此不会再有人向妈妈那样对我。可是，我要活下来啊••••••咳咳••••••”
　　苏慎扬赶紧拍了拍沈沙怡的背，好让她好受些，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急冲冲的跑去屋子里面。再次坐到沈沙怡身边的时候，他把手中沈心诗的照片递给了沈沙怡：“想哭就哭吧，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陪你度过。”
　　沈沙怡接过那照片，照片里的妈妈，笑容灿烂。然后，沈沙怡就憋不住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沈沙怡回过神来看看周围，屋外的阳光洒进来，有些耀眼。谁都没有。然后又看向妈妈的照片：“妈妈，我看到他了，只是，七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我已经不再有勇气，不怕受伤的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