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阳光六月雪》琉璃瓴蓝

24、第二十四章

　　和孟晴歌约定好的餐厅里，沈沙怡没等来孟晴歌，却等来了孟晴歌的父亲，孟东阳。
　　孟东阳还是那副温柔有礼的长辈模样。见到沈沙怡，他温和一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沈小姐。晴歌突然又有通告，推脱不了，只好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先陪着你。”
　　沈沙怡忙说：“没关系，谁来都是一样的，一次不行还有下次。”
　　对于孟东阳，沈沙怡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总是说不上来。
　　“那我们先吃吧，边吃边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沙怡点点头，于是两人便点了菜。
　　虽然饭桌上就他们两个人，但却谈得很投机。
　　期间，孟东阳提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和那个女孩很相爱，我们相约要厮守一生。可是我却违约了。我心高气傲，说一定要去闯荡一番，给她一个好归宿。她却和我分开了。后来我小有所成，却没有再找到她。再后来，我为了事业，娶了晴歌的妈妈。”他望着窗外的街道，似乎视线看着的是二十多年前，他和女孩相处的时光。
　　过了一会，他将视线收回，转头对沈沙怡抱歉的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说得有些多。”
　　沈沙怡摆摆手，“没关系，我不会跟晴歌说的。”
　　孟东阳闻言却大笑起来，“晴歌是知道的。”
　　“哎……”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再敢去找她，现在老了，却又不知道她会在哪里。”
　　沈沙怡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幸好此时孟晴歌来了，气氛才又变得欢快起来。

　　回到酒店，沈沙怡一直都在想到底很早以前是在哪里见过孟东阳。在她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好像很小的时候，她看见妈妈偷偷的拿着一张照片掉眼泪。如今仔细想想，那上面的男人似乎和孟冬阳的轮廓很像。
　　整个晚上，她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就坐车回了以前和妈妈住的房子。
　　飞机在下午，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判断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
　　海边蓝色的小房子依然矗立在那里，像是妈妈不变的怀抱。
　　沈沙怡迫不及待的跑近自家的房子，也没有仔细看看这又被重新刷漆过的房子，便急忙开门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长时间没有人住，房间里有很重的灰尘味和霉味。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时间，沈沙怡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放在柜子里的盒子。当时沈心诗去世，太过悲痛的沈沙怡并没有能仔细的寻找这些遗物，更是觉得把它们和房子放在一起更好。
　　沈沙怡有些颤抖的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一些照片之外，还有一封信。
　　沙怡亲启。是沈沙怡熟悉的隽秀的字迹。
　　她放下照片，先打开了那封信。

　　现在是上午十点，早高峰的末尾端。
　　长长的马路上，堵满了喷发着汽油烟味的车。
　　沈沙怡的心里满是焦虑。
　　一遍一遍的祈求，快点，快点！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长龙并没有挪动半分。
　　再也等不下去了。沈沙怡掏出钱丢给出租车司机，便开门往人行道上跑去。
　　“哎！姑娘，找你钱！”司机在车里吼道。
　　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沈沙怡早已跑开了一段距离。

　　“抱歉，小姐，您没有预约的话，我们不能让您上去。”景程大楼下的保安拦下想要再一次往里面冲的沈沙怡，说道。
　　“你让开，我要见苏慎扬。”
　　“实在不好意思，小姐。您要先预约才能见苏总。您要是再闹的话，我们可是要不客气了。”
　　“怎么了？”保安部的部长走过来，拦着沈沙怡的保安是新来的，自然没见过她，可他在这里干这么多年，认人的本领是最强的。
　　他瞄了沈沙怡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去年常常跟在苏慎扬身边的女孩子。
　　他使眼色让小保安走开，又对沈沙怡笑着说道：“小姐，苏总今天还没有来。您要不到上边去等？”
　　还没有来……
　　沈沙怡垂着头，摇了摇，“不必了。”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下阶梯，便看见苏慎扬从车上下来，见了她也是一愣。
　　沈沙怡也不知此时该是什么表情，该做什么事，就这样飞快的跑过去扑在他胸口，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门口的小保安傻了。这下完蛋了，他居然赶了苏总的女朋友！好不容易来的饭碗哪！
　　沈沙怡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苏慎扬措手不及。他从卫天那里听说了她今天就要走，所以一大早就去酒店找她，可她却不在，等了很久也不见回来。
　　还未等他回应她，将她抱紧，怀里的人却仰起头来，双眼流着泪水，笑盈盈的道：“慎扬，我们结婚吧。”
　　这一句话，令在场的人惊讶不已。瞬间苏总经理被女孩子求婚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景程大楼，窗边的玻璃上，趴了好多看热闹的职员。
　　“哪！”她将口袋里装着的信递到他眼前，眼里的笑满满的。
　　苏慎扬牵起嘴角，将她的信收在手里，却并没有看。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抱在怀里。
　　“好。”他道。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不再那么空荡荡。
　　结婚的话，饶是她不说，他也不会再让她离开，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沈沙怡都注定是他的。
　　大楼上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鼓掌欢腾起来，顿时整幢大楼充满了笑语。

　　新年来得很快。
　　沈沙怡和苏慎扬在屋里屋外忙个不停。
　　沈沙怡站在门口，拿着一副对联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由头来，“慎扬，这个对联哪个是哪边啊？”
　　苏慎扬系着围裙从屋里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对联。
　　这是她选的对联，说是比别的有才气，可贴的时候，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都分不清了。
　　苏慎扬敲了敲她的额头，“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
　　“是么？”沈沙怡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对联，“可是一般都是说红绿红绿呀！这红应该在绿前头嘛！”
　　苏慎扬别了她一眼，怎么都快二十七岁了，还是那么笨。他弯腰将地上的包装捡起来，递给沈沙怡看。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对联的上下联分布。
　　沈沙怡接过来，叫道：“还真是哎！慎扬你真聪明，我选的老公就是好！”她抱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摆，嘻嘻的笑着。
　　这句话听着受用。苏慎扬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来贴吧。”
　　要是她贴的话，即使知道上联和下联是哪个，恐怕也会弄错。为什么有他在的时候，她就变得这么笨了？
　　可偏偏他就喜欢她在他面前这么笨……
　　哎……真是作孽。
　　苏慎扬给对联的另一面沾上胶水，还没贴就听见沈沙怡在院子里大吼大叫，“慎扬，贴歪了，贴歪了！”
　　苏慎扬只感觉有一滴冷汗从额头坠落，这个丫头，故意的是不是！
　　房子不远处的街角，沈心乔和苏静璃站在那里，看着愉悦的两人，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沈心乔道。
　　“是啊！”苏静璃有些感慨，“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事。”然后她挽住沈心乔的手，这个举动，她想了很多年，可却因为害怕和对沈沙怡的嫉妒，一直没能迈出这一步。
　　她对沈心乔莞尔笑道：“妈，我们回家吧。”
　　沈心乔愣了愣，随即眼里湿润起来，她等这一声妈，等了二十几年啊！
　　“哎！”她高兴的点头，拿另一只手去握住苏静璃挽着她的手，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苏静璃也笑，挽着她往回家的路走去。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秘密，也没有人知道苏静璃此刻是有多么的感激沈沙怡。
　　如果一个你伤害过的人都能不计较你的过错，那你何必去在意你爱的人所犯的错误呢？

　　兜兜转转，苏慎扬和沈沙怡还是在一起了。但如果没有那封信，恐怕沈沙怡没有那个勇气。
　　沈心诗留给沈沙怡的信上，写明了她的身世。
　　当年的那个孩子，因为母亲患有心脏病，所以一生下来就患了先天性心脏病，没有两个月便夭折了。
　　那时她不敢告诉沈心乔，怕她伤心，便领养了一个和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女婴抚养。
　　那个女婴就是沈沙怡。
　　这封信一直在那里藏着，如果沈沙怡没有看见孟东阳，恐怕她都会忘记。
　　看来缘分真的很奇妙，也难以说得准。
　　他们搬进这里已经一个月了。这里是苏慎扬最开始的家，后来父母车祸去世，他便被借去了叔叔家。叔叔一直把这里保留着，说是给他留个纪念。可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才三四岁的样子，他们的样子，他根本记不清，怎么还会怀念呢？
　　可事实是，他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苏慎扬和沈沙怡并没有办婚礼，去民政局领个证，就算是完成了。宴席打算明年开春了再办，反正不急，有的是时间。
　　今天是大年三十，小两口拒绝了苏家和卫家的邀请，贴完了对联，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慢慢享受这美好的年夜。
　　“嘎嘣！啊！”沈沙怡快要崩溃了，她立马吐出嘴里的异物。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慎扬你到底在多少个饺子里包了硬币啊？”
　　苏慎扬笑了笑，又递给她一个，“尝尝这个怎么样？”
　　沈沙怡将信将疑的咬到嘴巴里，“花生？”
　　“那这个呢？”
　　“枣子？”
　　“嗯”苏慎扬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她像是计谋得逞一般的笑道：“这是你说的哦。”
　　生子！竟然是。
　　沈沙怡脸变得通红，支支吾吾的道：“那个，那个……”
　　苏慎扬期待的看着她，却见她话锋一转，“放烟花了，我要出去看！”说着便放下筷子跑出去了。
　　苏慎扬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她出去。
　　两个人相拥在院子里，心都被对方填的慢慢的。
　　“慎扬你看那个！是笑脸！”
　　“看那个，是一条龙！”
　　“好啦，好啦，别蹦。”
　　“呀！那个更好看。”

　　还在正月里，街上都是一片喜气。
　　沈沙怡在孟东阳面前坐定，从包里拿出那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孟东阳接过来，惊讶的看着她，“你是她……”
　　“我是她女儿。”沈沙怡微笑着说。
　　孟东阳看着那张照片，虽然里面只有他自己，可照相的人确实沈心诗。
　　他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她……”
　　“她让我告诉你，她很好，你不用记挂。”
　　“她好就好，她好就好。”孟东阳不停的点着头，看着照片的眼睛，一刻也挪不开。
　　“沙怡。”远处的苏慎扬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示意她时间差不多到了。
　　“孟先生，我丈夫在等我，我先走一步，再见。”说完，她向他微微鞠了个躬，欢快的朝苏慎扬走去。
　　孟东阳依旧看着那张照片，仿佛那里边青年的身边站了个美丽的长发女子，笑颜如花。

　　“慎扬！”沈沙怡扑进他怀里，两手放进他大衣里，“好暖和呀！”
　　苏慎扬把她的手拿出来握在手里，不禁皱眉，“怎么老是这么冰？”
　　“有你在就不冰了呀！”沈沙怡嘻嘻的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左右摆动。
　　苏慎扬看了眼那边的人，“不告诉他，没关系吗？”
　　沈沙怡也向那边望去，孟东阳仍然坐在那里，姿势一直未变，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也许不说，是最好的。”
　　苏慎扬为她把耳发别到后边，“你做决定就好。”
　　沈沙怡点点头，笑着说道：“要快点哦，伯母说等着我们吃饭呢！还有我最爱的虾。”
　　“知道了。”苏慎扬把她的双手拉回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搓了一会才放开，“走吧。”
　　“好！”沈沙怡嘻嘻的笑着。
　　“慢点，别总是一蹦一跳的。”
　　“好！”
　　藏了半月的阳光终于从云层里露出来。夕阳西下，拖得两人的影子长长的，却没有再分开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