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岸青青

1、章一

　　夏末的时候，望舒峰的瀑水落在蟾光潭里，潭水一涨，就有青红的菱角随流泉漂下山去。夏藤向晚斜倚在蟾光潭中央的一只竹筏上摘莲蓬，青萝束发，荷衣蕙带曳在水上。

　　潭底的龙须草正茂盛，缠得一尾红鲋不胜其扰，隔水见竹筏上的人弹指一挥，水草的千叶指爪悠然散开，红鲋欢快地一纵出水，薄荷向它扬眸浅笑，涟漪四起。

　　藕花深处白鹭惊飞，夏藤望过去，瞥见小凯站在一根浮木上将坠未坠，金灿灿的水色天光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凯大约又和山下的孩子学了什么把戏，俯身，双臂一撑，双腿向空中荡去，素衣浅裾绽开，无心云一样，划一线优美的弧，又稳稳落回浮木，苍袖半掩的臂腕青白如藕。

　　夏藤兀自低头拈一枝莲蓬拨过筏边潭水，佯作未见，心想小家伙邀宠未遂不气得隔空扑过来才怪，可等了半晌全无动静。再抬头看时，潭水一碧，浮木上停一只梳洗的翠鸟，不见了人影。

　　夏藤撑起身来四下张望，唤小家伙的名，竟半声也不应，顿时急了。冷不防竹筏一畔小凯哗地一跃而起，拽了他的腕子拖下水去。

　　潭水沁凉透骨，衣袂漫舒，青丝漂散，龙须草绕上身来。小凯水妖精似的，在夏藤脖子上狠咬一口，忘了是在水里，呛得扑腾几下挣出水面，还来不及换气，被夏藤吻在唇上扑回水中，抱了满怀向岸边游去。

　　水边兰草方碧，香芷还清，一岸都是芬芳，兰芷深处有两人侧卧，周身湿透，小凯偎在夏藤的臂弯，伸手摘去他发间水草，手指纤润冰凉，被夏藤捉起来捂在怀里。

　　青衿在山风里拂开，袒露的肌肤温柔如水，光洁如月，小凯挣出夏藤掌心，抬手轻触，怕碰碎似的，夏藤好笑地望他，握他的手，带他向半敞的衣襟里抚过。

　　小家伙吓到了，挣扎地想抽回手，夏藤倾身揽他，就势压上去，小凯失声一呼，疼得唇色苍白。夏藤心下诧异，小心褪去湿冷的衣衫，十二岁少年稚气未脱的白皙肩颈上横过一道青紫瘀伤。

　　你又和人打架，这回是为什么？

　　他们笑我，说我是月神的祭品。

　　夏藤眸色一黯，没了言语。

　　什么是祭品？

　　是以后会成为我妻子的人。

　　现在不行么？

　　长大了才可以。

　　什么时候长大？

　　夏藤不回答，俯身去吻小凯的眼睛，轻阖的睫毛在他唇上微颤如一只不甘寂寞的小夜蛾，还不懂得回应，只寻夏藤身上好闻的蒲草香，初生小动物般一寸一缕认真地嗅过去。

　　嬉戏良久，天边余霞已经散尽，草间凉风吹得小凯打了个喷嚏，夏藤起身抱他在膝上，轻托他灵巧的下巴说，答应我，以后别再一个人下山。

　　小家伙枕在夏藤肩上，想了想，做出很大让步似的，用力点一下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