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误》心轻万事

11、峰回

　　“月儿，圣上真的是这样对大人说的？”万花楼后的小院子里，展昭拉着正往桌子上摆放酒饭的丁月华，问着开封府的情况。丁月华手边的动作一直没停，一边忙活一边回答：“是是是…大人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漏掉。公孙先生还说，这个赌，咱们已经赢了开局，接下来就只能耐心等待了。哦对了，开封府已经发了海捕公文，你的画像现在到处都是，没事不要出去乱晃。”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画纸，递给了展昭，“开封府的师爷画工真是差啊，整天对着你还能把你画的那么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他们画了几张，你看，是不是俊多了？”
　　这……展昭接过了通缉令，哭笑不得的看着上面画的确实很像的自己，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姑娘自己画未婚夫的通缉令让人满街贴的，忍不住叹道：“月儿啊，你这算不算是谋害亲夫啊？”丁月华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压着他坐在了桌边，“展大人你审完了吧？可以开饭了吧？我一大早就去开封府等着包大人下朝，然后又回四海楼召集人手，吩咐他们密切注意各方动向。再然后又去做吃的，这会儿都未时了，我已经快要饿死了，你不饿吗？操心抓贼都需要力气的，来先吃饱了再说。”一把就将筷子塞在了他手里，又盛了碗汤摆在他眼前，继续催道：“快喝，已经有点儿凉了。”
　　展昭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就给丁月华也盛了一碗饭，笑着说：“你不是嚷嚷饿了么，别只看着我吃，你也快吃。”
　　丁月华是真的饿了，嗯了一声就开始低头扒饭。展昭看着她那个狼吞虎咽的样子，笑意更深，夹了菜到她碗里，又拿了一只空碗给她盛了汤，关切地说：“慢点儿，别这么急，当心呛到。以后让四海楼准备饭菜就好了，你别自己下厨，身子才刚好，不能累着。”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丁月华嘴里吃着饭，含含糊糊的说，“你看你这几天折腾的都瘦了，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来多吃点儿，我做了很久呢。”
　　“好，我多吃。” 展昭端着碗吃饭喝汤，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丁月华，就这么一面吃一面笑着看她。丁月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一下子又红了，“你总看我干吗，我又不是菜？”
　　还没等展昭答话，白玉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坐在了桌前，对着丁月华调侃道：“想不到一个天仙模样的美人，吃起饭来就这一副风卷残云的样子，这么有趣儿的事情当然要多看看。”
　　丁月华刚好吃完，放下碗筷就开始和白玉堂斗嘴，“一直就没见你人影，别又是在紫嫣姑娘房里睡到日上三竿才刚起身吧，温柔乡可是英雄冢啊……”
　　“哎你这丫头可真是半点儿亏都不吃。我一大早就出去联络京城里江湖上的朋友，请他们这两天在城中各处留心守着，好帮咱们及时发现那人的行动，忙到现在连口热汤都没有，还要被你冤枉。唉，我就知道沾上这只臭猫就没好事。”白玉堂一脸的不忿。
　　见他这副委屈的样子，丁月华不禁笑出了声儿：“好啦好啦，我让五哥你受屈了，来我敬你一碗饭当赔礼吧。”
　　白玉堂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碗，忽然发现丁月华刚才忙着和他闹，嘴边上还粘着米饭粒自己都不知道，立刻想要继续拿她取笑。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展昭已经抬手轻轻抹着丁月华的唇角，同时对他说：“要白兄为了展昭的事奔波，展昭不胜感激，多谢白兄仗义相助。”
　　白玉堂瞥了一眼丁月华，边吃边说：“谢就不必了，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这疯丫头擦嘴，到时候顶着满脸的米饭到处丢人。”“你这只臭老鼠！”丁月华抬脚就踹向他，白玉堂端着饭碗轻巧的闪到了一边。两人正闹着，角落里的院门轻轻响了一下，院子里瞬时安静了下来。三人都侧耳细听，又是两长一短三下节奏分明的敲门声，丁月华呼了一口气说：“是四海楼的人。”便起身过去开了门。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随着丁月华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小哥。两人一起给白玉堂和展昭行礼：“五爷！”“展爷！”丁月华回到桌边坐下，对着那男子问道：“刘廷，怎么会来这里找我，是不是四海商号有什么事？”这刘廷是四海楼名义上的老板，同时也是所有四海商号的总管，丁月华的得力助手。
　　“回小姐，商号没什么事，是小路说他曾经见过那个和展爷长得一样的人。小路，快跟小姐详细说说。”刘廷把身后那个年轻人推到了三人眼前。他的话让丁月华他们三个都提起了百分的精神，六只眼睛齐齐盯着小路，屏息听着他的述说。
　　原来这小路是四海楼的伙计，上个月末请假回乡探亲，路过江宁府的时候，替那里的四海茶庄帮忙，给一户客人送茶叶，在房门外模糊看见屋里的人和展昭长的非常相像。只是当时匆匆一瞥，事后又赶着回乡，所以也就暂时搁下了。今天刚刚回来四海楼上工，刘廷吩咐大家留意和展昭相似的人，他才想起这件事情，就立即报了刘廷，一起来见丁月华。
　　白玉堂听完就问小路：“那人和猫…嗯，你们展爷，有多像？”他想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冒充展昭的人。小路想了想说：“我在门外一眼乍看过去，真以为那是展爷，当时差点儿就叫出来了，真是一模一样。”白玉堂又问展昭：“猫儿，你上个月没去过江宁府吧？小路看到那个，不是你吧？”展昭摇了摇头。小路也在一边说：“我后来想了想，也觉得那个人不是展爷。”“为什么？”丁月华和白玉堂几乎同时发问。小路整理了一下思绪，认真分析道：“那户人家应该是临时住在那个院子里，我去送茶的时候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听言谈之间的意思他们似乎是从远道而来，要上京城。房里那位公子好像是他们的主子，展爷应该不是这样的家世。而且……”小路说着停下来看了一眼展昭和丁月华，又继续说：“而且从那位公子房里出来付我茶钱的姑娘，是咱们京城著名的花魁……”
　　“哎我说小路，”白玉堂笑着打断，“这就是你武断了，你家展爷怎么就不能认识京城头牌啊？是不是啊猫儿？”展昭给了他恶狠狠的两只大白眼当做回答，丁月华倒是没什么激烈反应，不过那一脸笑容看的白玉堂心里打鼓，不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
　　展昭站起身走到小路身边，轻声问：“小路，你认得那位姑娘？”小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应承：“恩，是，那是对面媚影阁的头牌卿若雪姑娘，我曾经送饭菜到媚影阁，见过她一面，就，就记住了。”刘廷这时在一旁接口：“小姐，听说这位卿姑娘两个月前已经被赎了身，不过不知道去了哪户人家，我这就叫人去查。”
　　丁月华笑盈盈的看了一眼白玉堂说：“不用了，这儿有人能比你查的更快。五哥，我想菊姨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愿意帮咱们去媚影阁打听一下卿姑娘的事情，是不是啊？”
　　“呃……嗯，呆会儿我就去找她。”白玉堂终于明白刚才丁月华为什么没有计较反而笑的那么灿烂，原来是早就安心给他找事儿干了。这个丫头真是不能招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啊！又听见丁月华吩咐刘廷：“小路这次可是帮了大忙，我得好好谢谢他。回去给他每月多加一成工钱，若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尽量帮他做到。这里没什么事了，把这些碗筷收了，回吧，有消息再随时来报。”刘廷一一应了，收拾好桌子就带着千恩万谢的小路离开了。
　　白玉堂目送着他们出去，转头对展昭说：“能不能把蛇引出来咱们一直没把握，现在有了这条线索，看起来胜算倒是多了几分。你这只猫儿虽说常常倒霉，关键时候运气倒是不差。”
　　展昭笑了笑说：“还要继续劳烦白兄辛苦一趟，帮忙去打探那位姑娘的下落，我在此先谢过了。”
　　“哼，你少来，这跑腿受累的差事还不是你那块宝编排给我的，你直接去谢她吧。”展昭随着白玉堂的眼光看向丁月华，两人这才发现她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白玉堂摇摇头说：“这刚吃了饭才不过多一会儿的功夫，真是…猫儿你就等着娶只小猪回家吧。我办正事去。”说完就奔向前院找菊姨问话去了。
　　展昭快步回到桌旁抱起了丁月华，这丫头的身子是全好了，可精气神还虚着。这两天她一直没好好休息，今天又从早晨折腾到现在，想是累坏了。石桌石凳太阴凉，睡久了怕又要添病。正要抱着她往屋里去，丁月华蹭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嗯…不去屋里，不去…外面太阳好…” 展昭看着她睡的泛红的小脸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初春的天气已经回暖，午后的阳光正好，想来只要不让她睡在那些石头上，坐在院子里倒也无妨。便回身又坐了下来，把丁月华抱在腿上，低声哄道：“好好，不去不去，就在这里晒太阳。”怀里的人满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静静睡去。展昭也阖了眼闭目养神。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白玉堂的声音就先人一步飘了进来：“我问到卿姑娘的下落了，她被……” 展昭本来就没睡，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急忙对走进来的白玉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咽回了后半句话。可丁月华已经被他之前那一声高喊给弄醒了，这时正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问：“五哥，是谁？”
　　白玉堂本来还想拿他们两个这副样子打趣，见丁月华如此关切，也就收了玩儿心，正色回答道：“媚影阁的高妈妈说，给卿若雪赎身的那个男人起先她也不认得是谁，只知道姓江。不过看衣着打扮必是富贵人家，而且似乎来头不小。后来那男人又来过一次，和姑娘喝酒的时候醉了，无意间说出自己是在襄阳王府当差的，还说什么卿若雪他看得碰不得…猫儿，你可知道这么一个人？”
　　展昭想了一会儿说：“襄阳王府，姓江的，我就只知道总管江北，也和他见过两次。要真是他，竟然要亲自跑来给个姑娘赎身，听起来又不像是为了自己。这个姑娘后来又出现在那个人的身边……”
　　“不用想了，去襄阳王府直接找到他问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丁月华从他怀里起身说道，“我觉得这事情必定和襄阳王有关。”
　　“那就入夜之后我去吧，咱们三个只有我见过江北，而且我去过王府，熟悉那里的地形，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展昭提出了建议。
　　丁月华和白玉堂考虑了一下都点头答应了，白玉堂又说： “猫儿，你自己进王府，我在外面附近接应，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顾。”
　　“是啊，你跟五哥一起去吧，都多加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