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寺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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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拉着我下了楼，回家的路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一直到了家门口，才嘱咐景东，不可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烂在肚子里最好。
阿玛额娘知道我们几个今天跑出去玩了，发起火来，说做哥哥的没个做哥哥的样子让妹妹任性胡闹，做小姐的没有小姐的样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只有云辉没有受到责骂，我心里很不愿意。阿玛说是又要罚哥哥抄书，上次抄书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整日的站在书案旁，可怜的哥哥，整整瘦了一圈，脸上的黑眼圈活脱脱的熊猫在世，
“阿玛额娘责罚的是，我全当是多念些书了，只是妹妹的生辰都在书院里念书，没有送她什么，才领她出去玩玩的，买了些东西给她。”
生辰？！突然想起来绿珠那日给我端了一碗面。
“阿玛，额娘，哥哥的确是同我一同过了生辰，买了好多的东西给我。”我委屈的看看哥哥，他一个眼神回过来，要我不要乱说话。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玛，今日集市人多，我同景东摔倒了。”
阿玛看着景东和哥哥，知道他们是在外面打架了，不好拆穿吧，毕竟他这宝贝女儿的生辰自己都忘记了。
“沐儿，书还是要抄的，景东，你陪着少爷，直到抄完为止。雪儿，你同云辉今晚都不要吃饭了，回去好好反省。”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有大把的点心等着呢！
我正在屋里偷吃点心的时候，窗户上响了三下，绿珠打开窗户，是云辉，他把手指放在嘴巴上面示意我们不要说话，就拿出来一碗藕粉递给绿珠，我把白天的点心分给他，比划着—给哥哥。他一点头，关上窗子就走了。
哥哥在阁楼里抄书不让我去打扰，是我欠着哥哥的，就要做出点样子是不是，云辉依旧去书院念书，我就溜进阁楼，在阁楼里帮着哥哥抄书，这半年有余的练习没有白费，刚抄前几天的时候，哥哥一直摇头，说不像。我拼了命的模仿，本来坐着写，后来改成了站着写，一边看他运笔的节奏，一边吵着要用和哥哥一样的毛笔写字。
“雪儿，腿疼了不？”
“哥哥，我不疼。哥哥，吃点心吗？”
哥哥掰了一块我藏在帕子里的桂花糕，塞进我嘴里，“雪儿，这字挺像了。”听到这一句话简直比我吃了几斤蜜糖还甜，我高兴的跳了起来，谁知，一下子碰倒了书案，墨汁洒到了我抄的几页纸上，完了，白忙活了！
我看着那些泼墨流派的作品，伤心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还是我自己来吧，看来老天都不想让你帮我，雪儿不哭，回去吧。”我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袖子，不肯退让。
“哥哥，我不走，就算我不抄书，我也不走，我要陪着你抄完！”
“好。”
我一直不懂得有一个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听爸爸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可以打闹，可以吵架，也可以相互体谅，相依为命。我也不知道封建礼制中哥哥对于妹妹之间到底是怎么规定的，只是知道这个哥哥将雪儿-他的亲妹妹捧在手心儿里都怕暖化了，怎一个“疼”字了得！
每日晚上云辉总要来阁楼里和我们一起受罚，他却只是将坐着写字改成站着而已，我忿忿不平，哥哥却只是笑笑。只是云辉近日来精神不怎么好呢，写不了几笔字就困倦的打哈欠，我边喊着他会去睡觉，他揉揉眼睛，弯起嘴角，说要陪我写完再走，但是几乎每次都是下人将他直接背回屋里睡觉了。一日，哥哥才同我说，阿玛和云辉的爹爹是故友，云辉的爹爹在江浙有很大的生意，云辉的兄弟都跟着做生意，他爹爹想让他多读书，就送到了阿玛这边。管别人的孩子，不能真的下狠心，不知道云辉懂不懂。
冬日的太阳就是个摆设，有的看，没的用。我和哥哥正在阁楼里抄写的时候，阿玛来了。哥哥吓了一跳，忙拉着我的手站在一旁，给阿玛请安。阿玛拿起来哥哥写的字，一边看一边点头，我看着哥哥，高兴起来，原来我的字写的竟和哥哥的一样了，连阿玛都看不出来了。阿玛翻着哥哥写的字，突然眼神一冷。
“沐儿，这些都是你写的？！”难道是阿玛看出了破绽？
“回阿玛的话，都是我写的！”
“那你说说，这‘肃清吏治，必先惩治贪污，然缺了心狠手辣也不能成事’这些个言论你谁教你的？”
“阿玛，如今朝廷的官员贪污腐败，说黎民怨声载道也不为过，惩治的手段却如此轻，不过是罚些俸禄，降级而已，这样怎能让那些酷吏晓得自己做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积累起来搞的民不聊生呢。若不清除这些污秽，怕是难以让百姓有安稳日子过。”哥哥说话的语气很坚决，与阿玛对视的眼神也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他眼中的凌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却佩服起来，清朝的官场黑暗在影视作品里多有反应，虽然说清朝衰落始于嘉庆，但是一个强大帝国垮塌绝非一日之功。
“这也是你一个小孩儿可以妄加论断的？”
“阿玛，我只是抄着《资治通鉴》就有了些想法，顺手写出来了。”
阿玛手里拿着那些纸张，“小小年纪，不多学些圣贤道理，倒是学了些让你肆意诋毁朝廷的话。将《六韬》也写十遍！”
“是。”哥哥是有些不忿，我看着他咬了一下下嘴唇，“阿玛，让妹妹回去吧，一个姑娘家净跟着我学些孔孟之道也不是办法。”
“不要！”阿玛转过头来，我大吼了一声。哥哥，疼你妹子也不是这么疼的，难道让我学一些三从四德就好好事了！那些都是束缚女人的荒谬理论！
“雪儿，你哥哥，说的有理，不要跟着哥哥和云辉在书院读书了。学些女工才是有用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阿玛，雪儿要读书，额娘不也是读过书的么。”我一日在阿玛的书房里画看到一幅画，哥哥说那是额娘画的，才知道额娘是读过书的。“再说，以后若是嫁人之后难道要我每日闲的无所事事么，读书识字以后的日子在深宅大院也不至于闷的慌，何况，要是和夫婿一起在月下作诗饮酒也不是一段佳话么。”
阿玛听了我的这一番话，笑了起来，“雪儿，抬出来你额娘说话了。诗词歌赋你都要学？”
“是。”
“琴棋书画，也要学么？”
“是。”
“果真是这个脾气，只怕是到了黄河也不会死心的。”
“谢阿玛成全！”我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雪儿，你额娘的刺绣也好的很呢，要不要学。”完了，中计了。
“阿玛，要学的东西多的很呢，我是不是可以慢慢来啊。”
“女红是你本就该要学的东西，那些东西可以省省。”
“不要，阿玛。既然这样，就。。。”我拽了一下哥哥的袖子，求援。
“阿玛，妹妹自小身子弱，一下子这么多东西都要学，妹妹怕是身子受不住吧。”
“这会儿到心疼起来了，你和云辉领她去书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雪儿，你也太任性了，净往男孩儿多的地方跑，这以后怎么嫁人？！”
“阿玛，不要责怪哥哥和云辉哥哥，他们怎么受的了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
“罢了，罢了，能学多少学多少吧，想想也是，以后深闺大院里，怕是会些东西不会寂寞。”阿玛看着我孱弱的身子，慈爱的目光让我很心安。
额娘说要到寺院里去还愿，我求阿玛要和额娘一起去，这是古代女人的一项重要的社交活动，我还没有去过呢，还是要见识一下的。
听说要去一天呢，我就和绿珠商量着，是不是要做些糕点带着去，哥哥和云辉也要跟着忙活，我看了这两个愣头小子一眼。
“这些都是女孩子的活计，你们跟着瞎忙活什么。”
“整日的念书，都烦了。”哥哥想必也是不能忍受封建社会的填鸭式教育了，不会啊，我觉得他小大人的样子对我和云辉训话的样子很像是老师的样子呢，以后要是当一个教书先生不错呢。
厨房里的小霸王——我，一来，下人们的感觉脑袋已经大了好几圈，可是这次小霸王还多了两个更不靠谱的帮手，哟，这阵势恐怕是要将厨房掀过来了。不乐意归不乐意，是大小姐来了，还是要听话的。我虽然不太精通糕点的做法，但是，在厨房呆了这么久也有些心得了。
“绿珠，去拿些茉莉的干花过来。”
“哥哥，看着点水一会儿就该烧干了！”
“云辉哥哥，你能不能使点力气揉面团。”
“景东，去打水！”
“你们都麻利点！”
厨房现在都归我指挥了，我一副厨师长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指挥我的手下们，一边心中沾沾自喜，清朝也不错，劳动力多，现代可没有这种机会。
既然可以做桂花糕，那茉莉花糕一定也可以。我和绿珠将干的茉莉花摘干净只留下花瓣，并且用道尽量切碎，用热水泡开又加了少许的茶叶，顿时香味弥漫，忙活的大人小人儿都觉得很醉人。
“雪儿，这茶一定好喝！”
“谁给要你喝茶了？”云辉看我这副摸样，神色暗了下来，扭头走了。
我心想，茉莉花的香味都泡出来了，香味怎么留在糕点里呢，不对，方法要更改。
“云辉哥哥，面要重新活。”
“啊？！”云辉长大嘴巴抹了一下额头，脸上好多面粉。我大笑起来，大家看着云辉这副样子，都跟着笑起来，搞的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窘迫的很。我走过去擦干净他脸上的面粉。“云辉哥哥，用这茉莉花茶和面吧。”
“小姐，还是不要难为云辉少爷了，我来吧。”绿珠说道，我看着他细细的胳膊，怎么揉的动那个面团。
“绿珠。”
就看着她熟练的将花茶倒进面粉，揉来揉去的不一小会儿就成了一个面团，里面的茉莉花若隐若现。
“不对，不对，这样的话，糕点就没有甜味了！重新来！对不住各位了！”
哥哥见我一抱拳，笑起来，“雪儿，这是哪里学来的？”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我告诉这一次在面团里要放，茉莉花茶，糖，熟油，还有矾。绿珠忙活着额头上除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给她擦了一下，她连忙停下手，自己擦了擦。这么美丽的姑娘，就因为出身不好，成了下人，本来是如花的年纪，却要在这里干这些活，我心里寒了几分，这世道~
面团活好以后，我吩咐绿珠用到切成小块儿，上锅蒸，到半熟的时候换到烤炉里烤熟，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才停的时候，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呀，这股香味惹的大家都伸着鼻子闻，香的很！
“景东，停火！”
等香味由远及近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诸位小朋友伸着头，咽口水的摸样，得，你们什么没有吃过呀！看来我的创新糕点，大功告成了！
“好吃！”
“雪儿，你的手艺真好！”
“妹妹，什么时候学的？！”
我拿起来一块，掰了一块送进口中，慢慢的一股茉莉淡淡的香味就萦绕在口腔里，酥酥的，咽下肚子之后，竟然还留着茶香！
“你们少吃点，这是明天吃的！”
我快速的用食盒收拾起来，不然明天吃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当然要自己留着享用了！
我早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脑袋一直打瞌睡，这么早就出发了，说是要行大半天才到寺院。
枯树枝中掩着一座座红墙的房子，这个时候已经有好多人来进香了。我们几个跟着额娘的后面，拜佛，烧香，许愿。
稍时，一个白胡子的老和尚走出来，额娘给了他一个红包，然后将一个很大的食盒递给他，想必她是经常来这里吧，这一切竟然没有一丝的不自然。他们坐在那里说话，我听着好没趣，就在寺院里逛逛。看来这里的香客有很多有钱人，这寺院虽然不大，但是墙竟没有一丝斑驳，寺院里好多的树，多数都是枯枝了，但是松柏却长青，看着这景象，我想起以前的一幕。
“你留在上海不好么？”
“家里都安排好工作了。”
“不行，我不让你走！”我哭着拽住手腕，“我不要像其他人那样，大学毕业就分手。我跟你回去。”
“小晨，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而且你那么喜欢！”
“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晨，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争吵这个问题了，说完他转头就走了，只留下我站在我们曾经徜徉过的那片松树林，发呆。我告诉他，我家乡的冬天非常冷，会下很大的雪，覆盖住所有的树木，但是，松树却仍旧是绿色的，站在风雪中屹立，它们都很坚强。我还说，我们的爱情也要这样，不论以后怎样的风雪，我们都要在一起，只要两颗心互相取暖，就会幸福。那么，究竟是我不能放开所谓的工作，还是他不能舍弃父母，我到现在也不懂，散了，就散了吧。
“小施主。”这一声将我拉回来。
我一低头，朝他行了礼。
“施主似乎很喜欢松树。”
“它们四季常青，任风雪摧残也挺立着。方丈，若是我当时没有放手让他走他会和我在一起么。”
“心散，人散。”
“本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一粒尘埃，守着这副躯壳也只是苟且偷安，过得一日便是近了回去的日子。怎样不都是过。”
“既来之则安之。”
我抬头看着老和尚，“是我的执念太重么？”
“施主，你的眼中并无执念。”我大惊，原来这副躯壳已经看不到我那一世的哀愁了吗？还是我是真的能放下过往。
“心已死。”
“前尘往事自会烟消云散，施主何必现在就下了定论。”
“无欲则无求。”
我觉得他会惊讶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正想着怎样圆谎的时候，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施主竟像是经历了岁月蹉跎的暮年老者。这句话恐是经历很多的人也未见得说的出来。”
“方丈，原谅我的唐突。”
“没想到罗察大人的女儿竟是如此超脱，也是和我佛有缘吧。”说着他将手上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放在我的掌心。“施主，放开些，放开些吧。”
我望着佛珠，希望这一世不要有那些纠缠，安静的度过就好。
我掏出来包在手绢中的茉莉花糕，递给他还礼，他一笑，并没有接过来，转身离去。
“雪儿，你在这里，额娘找你呢，说是吃些斋饭我们就回去。”
我跟在哥哥的后面，手中攥着佛珠，心中翻腾了好一阵子，为什么我的魂竟来了这个世界，这究竟是南柯一梦，还是真真正正发生着的历史，我又在这历史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吃过饭，就要回去了，哥哥看我兴致不高，一直拉着我的手怕我落在后面走丢了。
“二位公子也来上香？”
哥哥的这句话让我抬起头来，原来是那日在茶楼碰上的二位公子。两个人都披着裘皮的大氅，瞧那做工，那锦缎，又想起来想想当日喝茶的情景，我不禁唏嘘不已，这二位的家世恐怕大的很，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富甲一方。
“小生还未谢过二位公子！”哥哥转头三言两语说了当日的事情，额娘笑而不语。
“公子不必客气，当日这位小姐的胆识也让人佩服，我阿玛才命我和十四弟出手，未曾想那些人如此不经打。”
“不知二位公子今日可否有空，能否到寒舍吃顿便饭。”
眉眼温和的公子转头看了看立在他身后的冷冷的拿着剑的公子。
“十三哥，今日阿玛让我们早去早回。这位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透露这让人不可抗拒的语调。
“十四弟，去去也无妨。公子家在杭州城里，我们反正也是要回去的。”
“十三哥，不妥。”
哥哥看他们二人意见不合，也不好强求。
“既然这样，二位公子专心礼佛吧。雪儿，将你昨日的糕点送给二位公子吧，也算是谢过了。”
哥哥，那可是我的心头宝，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做法和配料的多寡呢，你就要我送人，我一百个不乐意啊。我拽住他的袖子，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
“雪儿亲手做的，算是答谢二位了。”他倒是大方。绿珠把食盒递过来，我看着我这一盒子宝贝就这么送给人家了，自己本来就是留着今天吃的，不高兴起来。
两个公子后面的小厮接过来，我们就下山了。
一路上不论哥哥怎么逗我，我就是不理他，一脸的不高兴。眼看夕阳将至，我央求着跳下车要看夕阳。
“哥哥，这山中的夕阳与我们在城中看到的不同。”我跳下了车子，只见一轮隐约红色的日头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一点一点下降，身边的光线也渐渐暗下来，哥哥和云辉站在我的身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哥哥吟道。
“黄昏之后就是黑夜来临，黑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万籁俱寂，休养生息。”
“雪儿，以后少念些书吧，看里这小小的年纪就喜欢看黄昏了。朝阳里的生气才是我们该有的。”
“哥哥，我喜欢看夕阳呢，因为它是一天的结束。”
这时候，我一转头，看到了一个心智，体格都正在变的渐渐高大起来的男子正站在我的身边，而我，瘦弱的身子站在他的身边，我觉得很安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寺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