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阁》苏泠裳

8、第八章

　　但见白光一闪而过，王成的长剑直直地从魅儿挥舞的红绸中穿了过去，剑尖直刺魅儿面门。
　　魅儿轻轻勾一勾嘴角，一个旋身侧过，双手翻转间右手抓过王成的手腕，借力使力往前一送，身子却是向后微仰，堪堪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剑。锋利的剑刃自她耳畔划过，再近一分便能将她划伤。
　　王成怔了一怔，随即又一剑刺了过来。这一次却是横扫她腰际。
　　魅儿又是一笑，红绸向前一甩，软软的绸带仿佛突然被什么力量拉紧，剑一般迎上了王成的长剑。却又在触上长剑的那刻化硬为软，水蛇一般缠上了剑身。
　　王成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剑往怀里拉，企图摆脱剑上的红绸。不料那红绸在他动的那刻突然松动，绸带前端“嗖”地一声砸向了他的胸口。
　　“不好！”王成急忙抽剑回护，却已是晚了一步。他只觉胸口一疼，身不由主地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便自嘴角涌了出来。
　　“怎样？”魅儿轻一拂袖，长长的红绸即已收入袖中。
　　“哼！”王成狠狠地一抹嘴角，左手挽了个剑花，右手剑便又向魅儿疾刺而来。
　　魅儿轻笑一声，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剑一般向后疾退，口中说道:“此处地方太小，功夫施展不开。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打罢！”
　　说罢人已在三丈之外，一脸淡淡笑意地看着王成。
　　王成冷笑一声追出亭子，长剑直追而去。
　　“俞二当家，不担心么？”原本因为二人动手而退直一旁的琴若这时走到了亭中，面向二人所在的方向问俞仲道。
　　“若是担心，在未动手前我便阻止了。”俞仲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何况他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若是不让他发泄出来，他是定不好受。”
　　“这样么。”琴若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正在打斗的二人。
　　只见魅儿红绸飞舞，密密地封住了王成的进招。任王成如何转换招式，一时间都无法攻进半分。
　　“老头儿，看来你这宝贝师侄暂时讨不了什么好处呢！”画澜抱在一根亭柱上，把头从另一边探出来冲俞仲扮了个鬼脸道。
　　“丫头，太小看人的话可不是一件好事。”俞仲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
　　“什么啊！才不信你那套鬼话！”画澜吐吐舌头，转过了头去看向魅儿那边。
　　“这么快就被束住手脚了吗？”魅儿笑着，双手向前一挥，两道红绸水蛇一般飞射而出，分一前一后两个方向向王成袭了过去。
　　“未必！”王成凝神，一个筋斗向后翻出，躲过了魅儿前一道红绸的攻击；同时身子一仰，长剑向后刺去，恰好对上了后一道红绸。只听“叮”的一声，长剑竟是与那红绸硬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呵！不错呢！”魅儿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右手微一翻转，那道被撞飞的红绸便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个回转，利索地向王成腰际缠绕而去。同时左手上的红绸也向其右手卷了过去。
　　王成见状连忙又一个筋斗飞出，长剑迅速挥动，在身前织成一道剑幕。待到落地时，却是双脚将那道袭向自己的红绸踩在了脚下！他心下一喜，长剑立向那红绸斩了过去。
　　眼前忽有红影漫天飞舞，王成不待招式使老，急忙撤招回防，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而那红影却是如影随形，分四面八方向他周身各大穴位袭去。细看之下，却是那道被他舞出的剑幕逼退的红绸，此刻竟化作了数十道红丝，漫天花雨般洒了下来。
　　“难得呢！不愧是名家弟子，居然能让魅姐姐使出这招。”画澜看得满眼尽是兴奋的笑意。
　　“的确。”琴若的眼中也露出了几分赞许之意。
　　“成儿退后！”原本站在一旁的俞仲突然出现在了王成面前，长剑递出接过了魅儿的进击，大声对王成说道。
　　然而便是如此，几道红丝仍是绕开了俞仲，缠上了王成的左臂。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手臂传来，王成挥剑斩向那几根红丝。结果却并未如他想的那般，手中的长剑还未触及，那红丝便已自动松了开去。只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俞二当家也想再玩玩么？”魅儿满不在乎地一笑，另一道完好的红绸也化作了数十红丝向俞仲袭了过去。
　　左右两道红绸交错相织便若漫天挥洒的鱼网，将俞仲整个罩在了其中。俞仲一时间倒有些手忙脚乱。
　　“师叔！”王成胡乱地在伤口处点了几下，封住穴道止住流血，提了剑想去帮忙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插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竟然对自己的师叔这么没有信心吗？”琴若温婉的声音传来。
　　王成心头一跳，一回头，才发现琴若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你……”他看着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我？”琴若一怔，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王成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看向俞仲，却发现他正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魅儿那原本分袭四方的红丝逐渐拢在了一定的范围内。
　　“果然不愧为昆仑的二当家，一出手就是不一样。”魅儿眼中聚起了满满的认真，出手也较之前更加凌厉了些。
　　“魅姐姐认真起来了呢。”画澜走到琴若身旁，眼睛盯着魅儿，依然满脸的笑容，似乎一点也不为她担心。
　　“嗯。”琴若点点头，眼中却有隐隐的担忧。

　　红影翻飞，剑光点点。魅儿与俞仲很快又是打得难分难解。
　　琴若紧盯着漫天红影中招式凌厉却仿佛只是在跳舞的魅儿，眼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二姐虽以熟练地掌握了索魂丝的运用，但毕竟内力不足。长此以往，以俞二当家几十年的内功修为，只怕……”她沉吟着，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琴若姐姐你怎么了？”画澜见她神色不对，好奇地问道。
　　“没事。”她淡淡一笑，目光重新投向那正在打斗的二人，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地传入了二人耳中:“俞二当家，请先住手。”
　　“怎么了三妹？是在为我担心么？”魅儿双手一扬，数十红丝继续向俞仲攻去，嘴上虽然说得轻松，脸上却尽是凝重之色。看的出来，她正在尽全力与俞仲周旋。
　　“姑娘有何见教不妨待会再说。”俞仲似乎也没有收手的意思，长剑挥舞间再次迎上了魅儿的进击。
　　“姐姐你为什么……”画澜转头正想问琴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俞仲长剑脱手，直刺魅儿咽喉，不由地惊呼出声:“魅姐姐！”看来她也看出魅儿渐处下风的事实了。
　　正将红绸收拢缠向俞仲的魅儿也是一惊，单脚支地整个人便向后仰了过去，身子离地面仅有数寸距离。但饶是如此，那长剑却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控制了一般紧随而至，贴着魅儿面门划了过去。
　　伴随着长剑坠地的声音，几缕青丝静静飘落。魅儿立起身子，神情带着异样地将右手缓缓地触上自己的脸。
　　而俞仲此时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出手。早在他将长剑抛出，逼得魅儿不得不撤招回防之时，他便已几个纵跃跳出了索魂丝的包围圈。虽说失了兵器，但却似胜券在握。
　　魅儿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地触上自己的脸庞，眼中有怨恨的光一闪而过。
　　只见一道浅淡的血痕出现在她的右脸之上，令那张美丽的脸庞多了几分暇疵。
　　“俞二当家，你好呀！”魅儿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来，声音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呀！”画澜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清澈的眼睛只是盯着魅儿脸上那道伤痕。
　　而琴若则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漫天红影再次聚起，带着明显的杀气向俞仲袭了过去。魅儿目光冷定，直直地盯着不断向后退去的俞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俞仲心道不妙，知道自己仍是大意了。疾退之中只见那漫天红影交错相织，便如一张逐渐收拢的巨网，封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俞二当家，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使出这招‘天网锁魂’的人？”魅儿似笑非笑，双手不停翻转，控制着那无数红丝向俞仲包围而去。
　　“是么？”俞仲微微一笑，身子继续向后纵跃。
　　“师叔接剑！”王成见状忙将手中的长剑扔向了俞仲。
　　“哼！”魅儿冷笑一声，左手微动，数根红丝便自那包围网中分出，迎向了那长剑。
　　只听一声脆响，长剑被击落地，而俞仲也已退到了尽头，身子贴在白色的护栏之上，身后是碧水荡漾的水池。
　　“如何？”魅儿轻笑，眼中似怒气消减了不少。
　　“孰胜孰负只怕……”俞仲话未说完，突然双手一拍护拦，整个人便向池中坠了下去。
　　魅儿一怔之下竟是忘了追击。待到回过神来时却见俞仲已自池中飞跃而上，双掌向自己拍了过来。
　　一旁的王成见此情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那一声“师叔”也由担忧变作了微喜。
　　“二姐小心！”
　　“哼！”魅儿又是一声冷笑，红绸翻飞，自俞仲身后绕了过去。同时身子一侧一仰，整个人滑向了一旁。
　　一时间红色碎布漫天飘飞，俞仲站在红影之中，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长剑。
　　原来，俞仲刚刚那看似凌厉的一击乃是虚招，其真正目的则是那把被魅儿击落在地的长剑。趁着魅儿侧身的一瞬，他便一个“鲤鱼打滚”拿住了剑，同时以极快的速度迎上了身后袭来的红绸。长剑疾刺间将那红绸尽数斩断，只剩了隐于其中的索魂丝。
　　“呵！俞二当家的果然厉害。再接魅儿一招如何？”魅儿笑了起来，右手一甩一扬，数道红丝重新聚起为绸，向着俞仲腰间攻了过去。而另一手的索魂丝，却依然是攻其后背。
　　“二姐！”琴若想要上前阻止，却是无从插手。
　　“住手！”伴随着一个好听的女声突然响起，一抹蓝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俞仲和魅儿之间，风一般掠过，在众人愣神间已将魅儿带离了原地。
　　“书影姐姐！”画澜高兴地喊道，冲那抹蓝影奔了过去。
　　琴若也松了口气，眼里有了喜悦的笑意。
　　“那人是……”站在一旁的王成完全被惊呆了。他甚至没有看清那抹蓝影是如何出现的。定睛看时却发现魅儿身旁已多了一个蓝衫的女子，清丽的面容，带着几分书卷气，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再看俞仲，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那女子，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敢问姑娘……”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对那女子抱拳道。
　　“七绝之首，书影。”蓝衫的女子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沉静，素蓝的衣衫随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