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紫轩雪儿

1、初见

　　“婉汐，婉汐！”伴随着喊声，一道人影快速的从将军府的前堂直奔后院，不做任何的停歇，门口的侍卫和奴才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毕竟来人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宁王。

　　而那个被唤作“婉汐”的人，则是司马将军府的大小姐，这位宁王的表妹。司马婉汐倚在湖中央的凉亭中看书，对宁王的喊声视而不见，直到一只手压在她书上，她才抬眼，不缓不慢的开口道。“大热的天，跑什么，快坐下歇歇。”说完还递过自己的手帕让他擦汗，已是八月，却不知为何秋老虎这般厉害，初秋的温度竟和夏天相差不多。

　　“表妹，快来不及了。”宁王朱云仕远远的便看到她长裙及地，百褶的绢纱罗裙随风漾动，好似湖水漾起了水纹，一袭墨黑的长发倾泄至腰际，几缕发丝在她身侧飘动。嘴上虽说的很急，但看到她的模样，还是不禁一愣。“今天中秋，我带你去赏月。”

　　“赏月？”婉汐斜睨了一眼宁王，又抬头望了望刚过晌午的日头。“好啊，等太阳落了我便跟你去。”她自一个月前才随父亲从边关回京述职，到京的第二天就见到了这位表哥宁王，随后宁王便成了将军府的常客，三天两头带婉汐出府。他们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婉汐的父亲是宁王的姨丈，他如此频繁的出入将军府自不会有人过问。而婉汐自小在边关长大，不似京城中的闺阁小姐般整日守在闺阁内，也乐得和宁王一起出游。司马将军深知女儿的性格，也不希望她在京城内太过烦闷，只要他们不闹出事情，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

　　“那还哪里来得及！”朱云仕嚷道，他父母早逝，早早便继承了宁王的封号，后又被皇上皇后接进了宫，所以日常行事稍有些骄纵，但一到婉汐这里就完全不同了。还记得一个月前，两人初次相见，朱云仕当时误以为再次见到了娘亲，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表妹。婉汐的面貌有八分像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和宁王妃又是同胞姐妹，自然也有七分像。她清楚的记得朱云仕初见她时的惊诧，了解他思念母亲的心情，怜惜之情不言而喻，两人又仅相差一岁，所以很快便成了玩伴。

　　“不是赏月吗？”婉汐暗笑，这个表哥心思果然单纯。“天气这么热，我才不要这么早出门。除非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要去哪里？”

　　“我约了几位皇子去城郊赛马打猎。”朱云仕见被她识破，也就不再废话。“婉汐，你自幼跟姨丈在军中长大，这骑射自然难不倒你吧？”

　　“是会一点。”以她和朱云仕一个月以来相处，便知道他一定又是和那帮皇子们打了什么赌。虽然她还没见过一位皇子，但平日里从这位表哥口中倒是听说了不少。“但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去？”

　　“好表妹，帮帮表哥吧。我和他们打赌，谁输了便在宝月楼请客吃饭。”朱云仕见她毫无帮忙的意思，不禁好言相求。

　　“一顿饭而已，难道你还请不起吗？”婉汐好笑道。

　　“当然不是！”朱云仕气恼的说道。“别人暂且不说，但就裕王那副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想起来我就来气，还有那镇国公的公子柳舒玄，分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喋喋不休的说着。

　　“你该不会连柳舒玄都赢不了吧？”婉汐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朱云仕脸红道。“那还不是……”

　　“罢了，我帮你便是。”婉汐无奈的摇摇头。“在后门备好马车，我随后就到。”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湖畔，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好表妹，你放心吧。”身后传来朱云仕的声音。

　　回到房间，婉汐径自从衣柜中拿出男装，正巧被端茶进来的雨蝶看到。“小姐要出门吗？”她在小姐身边服侍一个月，已经习惯了小姐常常和表少爷出府。

　　“嗯。”婉汐点点头，手上却不停。她在边关长大，凡事习惯了自己动手，所以雨蝶虽是夫人派来侍候她的贴身丫鬟，但也就是端茶倒水而已，只要能自己做的婉汐都不用她插手。“如果娘问起的话，就说我和表哥去城郊骑马散心，很快回来。”片刻之间，从屏风后出来的已是一位翩翩公子。

　　就在朱云仕快要等到不耐烦的时候，婉汐踏步而来，才见过她女装模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换了身月白色窄袖长袍，玉带勒腰，头发用玉环束起，脚踏薄底皂靴，英姿飒爽，毫无半点女儿羞态。“不是说来不及了吗，你发什么愣？”直到她走到他面前唤他，他才赶紧回神，扶着她上了马车。

　　“婉汐，你这身打扮，不知要迷倒多少京城的芳华女子。”朱云仕登上马车，开口称赞道。

　　“表哥，我现在是萧宇，你的远方表弟。”婉汐用了母姓，出门在外，她虽是男装示人，但用司马的姓氏终究不便。由于她长期待在边关，京城内几乎无人知道司马将军有她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其余几位庶出的弟弟又太年幼，如果有心人要调查，岂不是要穿帮？倒不如借用母姓，相信还不会有人大胆去查宁王的远亲。

　　朱云仕奇怪道。“姨丈和姨母都知晓我带你出门，为何还要用假名？”

　　“我怕闯祸，到时省的给爹丢人。”

　　“你就不怕给我惹麻烦？”

　　“你堂堂宁王，谁敢找你的麻烦啊？再说了，我相信你平时惹得麻烦一定不会比我少。”婉汐掩嘴轻笑道。朱云仕被她驳的无话可说，只能闭口不语。

　　马车飞驰到城郊，八月初秋，城郊依旧绿意盎然，虽还有些热气，但已有微风阵阵，此时驰骋于马背上，定当格外的清爽宜人。婉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叹道。“还是郊外的空气好，不似城里的乌烟瘴气。”

　　远处的树荫处已搭起了凉棚，几簇侍卫围绕着几个人或站或坐，正等着他们到来。朱云仕带着她走进凉棚，躬身行礼道。“云仕见过诸位皇兄。”楚王朱睿，裕王朱靖，恭王朱璃均是皇子，亦是朱云仕的堂兄，其中恭王和他是同年，只年长数月。

　　“参见各位王爷。”婉汐跟着宁王一同行礼，微一抬眼已将眼前的四人扫视一遍，其中她一眼便认出了裕王，果然如表哥所说的那样眼睛长在头顶。

　　“云仕不必多礼。”其中最年长的楚王对他虚扶一把，同时看到了朱云仕身后的婉汐。“云仕，这位是……”同时暗道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年。

　　“回皇兄，这是云仕的远房表弟——萧宇，刚从老家来，云仕带他来见识一番，希望各位皇兄不要见怪。”

　　“无妨。” 朱睿随意的挥了挥手，同时婉汐感到数道打量她的目光，她也抬起头来回视着她们。楚王面目较瘦，正在上下打量着她，她发现楚王的眉毛微微扬了扬，似若有所思。难道被他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了？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道冷然的目光扫了过来。婉汐含笑偏过头去，见瞧她的人正是在一旁和镇国公公子喝茶的裕王朱靖。他今年十八岁，身形已见挺拔，与楚王一般高矮。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直挺，一双单凤眼薄薄的散发着勾魂魅意。他懒洋洋地坐着，手中端着茶杯把玩，却用那双狭长的单凤眼端详着婉汐。

　　他身边的人则是柳舒玄，婉汐见到他时险些笑出声来。这位镇国公府的公子面目倒也清俊，却裹在一身花团锦簇中。腰间丝绦上光五彩荷包就挂了三个，若是离得近了，婉汐恐怕会嗅到那一阵阵的香风。他手指上不仅戴着翡翠板指，左手尾指上还有只紫金兰形花戒，漫不经心地带出一丝优雅的痞气。

　　而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只是淡淡望着她的人，应该便是恭王朱璃了。他与宁王同岁，却已是长身玉立，朱面丹唇，面目和蔼，目光柔和的望着婉汐，与她的表哥实在是相差甚远。

　　朱云仕并未察觉到婉汐同几位王爷间的目光，只开口道。“表弟，这是我的三皇兄楚王，那位是四皇兄裕王还有七皇兄恭王，同四皇兄坐在一起的便是镇国公的公子柳舒玄。”婉汐顺着他的介绍一一见礼。

　　柳舒玄听到宁王提到自己，连忙起身行礼道。“舒玄见过宁王爷！”本是极为郑重的见礼，在他这般玩世不恭的语气中却显得不正经了。

　　朱云仕大手一挥，不耐道。“免了！”婉汐心知柳舒玄定是每次都这般如此，偏偏表哥又拿他没有办法。想他父亲镇国公少年就驰骋沙场，名扬天下。这柳舒玄身上竟看不出半点将门之后的威风，她总算明白为何表哥总不服这柳舒玄了。

　　朱璃在一旁温和的笑了笑。“不知宁王今日想要怎么比？”

　　朱云仕扫了一眼身边的婉汐。“我表弟刚来京城，既是带他来开开眼界的，自不能不让他上场比试。”

　　“既如此，就你和萧宇对四皇兄和舒玄吧。”朱璃的笑容不减。“本王不善骑射，今日只是来图个热闹。不知这样可妥当，三哥？”说完看向一边的楚王。

　　“自然好。”楚王年龄已近二十，自是不会和弟弟们再下场比试。“我和七弟在一旁观战做评，你们去比试吧。”

　　对于朱璃的决定倒让婉汐微微诧异，他与表哥同岁，不过刚刚十六，怎么能在一旁坐的住，只是观战？难道他真的不善骑射？很快她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当今圣上是乱世英雄，如今这江山是一步步打下来的，如今称帝不过七年，这七皇子生在战乱年代，怎会娇生惯养？想到此不禁又多看了这位恭王一眼，谁知他竟察觉了她的视线，只是浅笑着回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