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闻烈衍

14、短信

　　柯声睡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半，邵靖请了假在家。柯声起来的时候，邵靖正穿着
　　睡衣躺在他身边看电视，柯声用力眨眨眼，觉得这场面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邵靖倒是先他一步知觉了，探手就摸了摸他的脑袋。

　　“烧退了？吃面还是吃饭？”

　　“你会做饭？”柯声嘶哑地回应了一声，才知道自己似乎曾经发烧。此刻声音粗粝，
　　好似喉咙里塞了一只鸭子，正在替他发声。“能吃吗？”

　　“刘一鸣做的，他做完就睡觉去了。”邵靖若无其事地把遥控板塞进柯声的手里。
　　“你自己看点什么喜欢的，我给你热饭。”

　　说完从被窝里跳下地，就从房间里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邵靖端了两个碗进来。一
　　碗里是青椒牛肉的盖浇饭，一碗是卧了鸡蛋的面条，两个一起推到柯声面前叫他选
　　择。

　　柯声这才反应过来，邵靖在他旁边看电视是在等他起来，好给他热吃的。

　　邵靖搭了个小炕桌，柯声就在床上吃了面条——倒不是他不爱吃盖浇饭，平时老在家
　　里吃，刘易不喜欢吃面，他也就没常做。柯声自己是挺爱吃面的，所以不用他做饭
　　的时候遇到能吃面的情况，他还是本能地选择吃面。

　　不知是不是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柯声才吃了半碗不到，就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
　　然而刘一鸣和邵靖特意为他留饭，邵靖端着盖浇饭在床边吃的，显然是在等他一起
　　开饭。这样的情况下不吃完实在不对，柯声唯有勉强下咽。

　　邵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饭，偶尔换个频道。柯声想起早前刘一鸣在车里的话，觉
　　得的确是有点对不起邵靖。他正在酝酿着怎么才能和邵靖自自然然地道个歉，还没
　　把语言组织好，就听被一段带着震动音的高亢女声无情打断了。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
　　良心债……”女声还夹杂着诡异男士“哟”、“哟”的和声，柯声第一反应——这不是前阵
　　子挺流行的新农村摇滚嘛！邵靖和刘一鸣原来也也那么三俗，还真没看出来。

　　邵靖听到铃声立刻撇了遥控板溜下床，到大厅去了。

　　铃声一直没断，就听着“买卖买卖”的不停重复，随着邵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唱
　　歌的女声显然进入了一个絮□，开始长长的拖音。
　　在这拖音中，一部黑色的薄款大屏幕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机身有些许划痕边角拿
　　握的地方磨掉了少许漆面，露出一段不规则的金属色……那是他的手机。

　　柯声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邵靖却一按接听键，把手机贴在了他的耳边。

　　听筒里传出人事科的娘娘腔管事招牌式的问句，大概就是怎么没有请假，几时能够
　　销假，以及不销假知不知道耽误了工程会有什么后果云云。柯声赔了几句客气话，
　　说定傍晚回公司和设计部的同仁一起奋进，对方这才挂了电话。

　　讲完电话，柯声才得以正视邵靖的脸。邵靖看着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就说了
　　句：“这歌不错，给你下了做来电。”然后往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了拴在一起的两把
　　钥匙。

　　“邵靖，这是怎么个情况？”柯声看了眼钥匙，又看了眼邵靖。

　　“你不是加班？”邵靖疑惑地看着他：“我要睡觉的，可没法子给你等门啊，刘一鸣
　　我都不等的。”

　　“行，那我自己开门进来。”柯声拿过钥匙，小心攥在手里。他知道这是邵靖和刘一
　　鸣的好意，谢字总是不用出口。

　　邵靖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碗筷，又拿了刘一鸣的衣服给他换。

　　柯声临出门前邵靖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柯声，下次记得。打死了不上
　　算，要打这儿，这儿，和这儿。疼得要死，还不留把柄。”他在柯声的身上虚比了
　　几下，又拍了拍柯声的肩膀，提高了调门，轻描淡写地说个“再见”，这才关上了门。

　　柯声不明所以，只得下楼去。

　　才走出几步，那神曲又再响起，接通之后邵靖在电话另一头交代：“刘一鸣说叫你
　　去上班打车去。”停了一下，终于爆了一句粗口，吼叫：“刘一鸣的屁话你别往心里
　　去。”

　　说罢，果断收线。

　　柯声可以想见刘一鸣大约在自己出门时早已清醒，只是早上对自己说了重话，觉得
　　不好开口，因此躲着不见。他想到刘一鸣现在多半正愁眉苦脸看着得意洋洋的邵
　　靖，不觉一阵发噱。

　　幸而刘一鸣有先见之明，柯声也算得上从善如流。从小区出来搭出租上班，虽然堵
　　了一段，幸好还在天色黑透之前到了公司，勉强算“傍晚”到位。人事科的小姑娘看
　　到他的伤情，不由大惊小怪，向那娘娘腔管事加油添醋地回报去了。

　　柯声苦笑着应付了一堆下了班的闲人的问长问短，才被释放回到位子上去。坐在电
　　脑前，觉得胃里一阵泛酸，出门前吃的面条似乎要倒出来一样。

　　他打开手机，想要和邵靖发个报平安的讯息，却心里打了个突。

　　他的短消息信箱空了一大半，柯声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逐条翻了翻，嘴里不
　　由一阵发苦。

　　手机里所有和刘易互传的短信全都消失了。

　　删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已发短信的文件夹都被清扫一空。

　　邵靖会下个新铃声，可绝不至于做到替他打扫私人讯息的地步。这部手机从哪里回
　　归到他的手上，这唯一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柯声想要哈哈大笑——删短信，太幼稚了。

　　可这幼稚的行径如同顽童对待虫蚁蝴蝶的天真，漫不经心就把他撕的四分五裂。

　　柯声干笑了两声，引得靠得最近的实习生侧目观望。年轻人还不懂掩饰欲望，默默
　　探听消息，只一眼和柯声相撞，就把同情和好奇展示在脸上一览无余。

　　柯声立刻抿住了嘴，笑声截断在齿间。

　　胃里的不适更加明显，翻江倒海一般。柯声匆匆起身，走进洗手间，顾不了干净与
　　否，对着马桶蹲下就吐。搅闹多时的食物顶涌而出，溜了个一干二净。热辣辣的胃
　　酸噬咬着咽喉，激得他连眼泪都不由自主飙出少许。鲜血在头颅内盘旋，面部都不
　　正常地潮红着。

　　柯声吐了第一次，还没缓过劲头，又是一阵作呕。

　　一直吐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恶心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他狼狈不堪地努力站了起来，幸好没有弄脏衣服，只有抽了水走到盥洗台前漱口。
　　几个女同事正在盥洗台的另一端洗手聊天，看到柯声的样子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柯声回想实习生的猎奇眼光，加上此情此景，只好苦中作乐：幸好他不是女人，否
　　则大概会被这群碎嘴的同事传成有孕在身。

　　他洗了把脸，又回到了办公桌前。

　　项目投标在即，设计部灯火通明，几乎无人下班。柯声翻看了一下组里的设计方
　　案，一头扎进了项目图纸堆里。

　　如果要让人得偿所愿的东西是时间，那么要让时间过去的利器——无疑只有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