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水深千尺》卿墨颜

2、前尘方年幼

　　那一年，我七岁。
　　桃花林里朝北方向有座小亭供人休息，那时的我便喜欢坐在微凉的石凳上看着娘泡茶，薄薄的雾气袅袅升起，娘秀丽端庄的脸在雾里显得苍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娘并不是喜欢品茗的人，但娘却泡得一手好茶，特别是花茶，犹是得手，只是娘不曾喝过，往往只是泡好晾在石桌上，直到生凉。
　　那一天，娘一如既往地立在桃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粉嫩花瓣。
　　而我则安分地坐在石凳上，磨蹭着手中的紫玉茶盏，看着盏里的花茶出神。
　　“墨儿…..”娘有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桃花林里。
　　我应声回头，对上了娘那双永远像雾气一般潮湿的眼。
　　“墨儿……”娘对我温柔地微笑着，哑着声音说，“墨儿，娘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娘从未给我讲故事，而今竟突然如此，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幼嫩的心里竟有了丝不安，我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娘笑得更深了，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示意我前来。
　　我轻轻地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快步像娘奔去，满地的柔软花瓣踩在脚下，仿似一层粉色的地毯，走在上面毫无声息。
　　走到娘身前，我伸出小手握紧娘，只觉娘的手有些冰冷。
　　娘慢慢俯下身子，将我搂进怀里，我轻轻靠在娘雪白的衣裳上，闻到一阵淡淡的桃花香。
　　“那时候，娘与你年纪相仿……”娘的眼渐渐潮湿，我察觉有冰冷的液体滑落到我的脸上，滑落在嘴里，成了苦涩的咸味……
　　夙夜六年。
　　盛世年代，百姓和睦，皇朝安定，各务其职，江山如画。
　　京城内，繁荣街景，熙熙攘攘坐落着王室贵族和大臣官员的府宇，或大或小，或华丽或精致。
　　那时候，娘还不是凌夫人，娘是一个中等官史家的唯一的女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身居闺房的大家闺秀，外人眼里懂事乖巧的若小姐。
　　在娘和我年纪相仿时，娘认识了一个大官史家的小姐，和娘一样的年纪，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紫海棠。
　　而娘的名字是“若紫檀”，由于双方名字里都有一个字相同，且相处融洽，于是，很快娘和那个官史小姐熟络起来，渐渐两人成了彼此的闺中密友，日好似密。
　　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俏皮爱闹，一个娴静少言。
　　豆蔻年华的相识，美好得像一场梦。
　　那一年，两人都到了出嫁的年龄，芳华似锦的时候。
　　那时候，娘爱上了一个经常和紫海棠在一起的翩翩公子，自说也是官史人家的公子，长得眉目如画，又儒雅温润。
　　而娘那时豆蔻初开，十七芳华，见此翩翩郎君怎不心动，于是芳心暗许，默默地爱着。
　　可是，命运爱捉弄人，娘知道，他爱的不是她。
　　而身为大官史家的紫海棠，生性天真单纯，长得娇俏可爱，爱玩爱闹，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桃花运却极旺盛，许多王孙贵族的公子们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耍。
　　而相比之下，娘显得恬静贤淑。
　　娘是知道的，当那位公子温柔如水地看着紫海棠的时候，娘便知道的。
　　每每他们在一起嬉闹的时候，娘总是静静的在一旁，渐渐的，娘的眼变得越来越哀伤，但所以人都不知道。
　　这世间，最为可怕的便是嫉妒，它可以使一个人走向极端，就像原本心思良善的娘突然变得狠毒可怕起来一样。
　　“我恨她，恨她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所以……我才会那样做……我才会……”娘眼里的泪止不住地落，“可是，我不后悔！我没有错！我只不过是爱他，我爱他啊！”
　　娘突然激动起来，沙哑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凄惨的味道。
　　“我有错吗？我有错吗……”娘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将头埋在我颈际，泪水早已湿透了我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娘终于不再哭了，她松开了我，愣愣的看着空气中飞舞的粉瓣。
　　“墨儿，你一定不要像娘一样……”娘哑着嗓子说着，却不看我，“娘不要墨儿像娘一样……不要痛苦，不要哀伤……墨儿要答应娘，纵然娘不在了……墨儿也要……微笑着活下去……答应娘……娘只要，墨儿能够一辈子的……不要像娘一样，不要像娘一样犯错……答应娘……”
　　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风吹起娘雪白的衣裳，娘像一只欲飞的蝴蝶，我看得有些心慌，怕娘真的就这样飞走了，再也不会来。
　　我猛然抓住娘的手，奋力地摇着头，眼泪不觉淌下来。
　　“答应娘……墨儿……答应娘……”娘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无力。
　　“不…..娘……”我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断地揉着自己湿润的眼睛。
　　“答应……娘……”

作者有话说

　　多多关照，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