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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回 思想不单纯的代价(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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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王朝,啸帝廿六年,盛世繁华、国泰民安,江湖朝堂,泾渭分明,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时过深秋,百花落寞,只剩下傲霜的秋菊,正开的旺盛。
深夜的衡阳城,像是沉睡的大山,分外寂静,只有更夫的梆子声,远处间或传来一、两声狗吠。三更天刚过,一个瘦小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街越巷,片刻就来到一座漆黑大宅外,只见他腰身一拧,丈余高的院墙就跳了上去。
凌非烟在墙头停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四周确定安全后,方飘身形落入院内。凭着长期一线工作经验,很快的摸到主人卧房,屋内竟然灯火通明。
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非烟摒住呼吸、猫着腰顺着墙跟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蹭。物质匮乏的年代也是有好处的,要不凭这家的大宅子,玻璃不得是防弹的啊!沾湿窗纸,弹入迷药,摒气凝神,静候半晌,提气跃入房中。
屋内热气弥漫,阵阵药香扑鼻而来,高床暖枕,床上的一应物件儿已经准备妥当。烟儿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摸摸了鼻下、咽了口唾沫。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月朗风清;发髻松散,肌肤相亲……两个人,两个男人,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在床上,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交错相卧在床上。
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非烟,想来应是习武之人,虽是中了迷香不得动弹,却仍有些神智。
烟儿俏脸一红,忙伸手把面巾紧了紧,四处扒拉着找银子,暗自埋怨自个儿今儿这事儿做的不厚道,这个时候被打断,不会影响什么零件功能吧。
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这屋里件件是宝,物物稀罕,看得人心痒痒的。烟儿吧嗒、吧嗒嘴儿,只把十两散碎银子收入怀中,刷刷数笔写好字条,料定那人不出一刻便会追来了,眼前这场景,面罩下的唇边溢出一丝玩味的笑。
极品美男,一个是五官样样精致,一个是眉目掩不住的风流……看一眼也是看,两眼也是看,反正迷药劲儿还早着呢,烟儿索性凑到床边瞧个仔细。可惜啊!如此绝色,干嘛要玩背背,这得碎了多少芳心啊!
夜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迷药放倒的一天,自他出世以来,就没被这么折辱过。迷迷糊糊看见一瘦小身影在屋里转来转去,又复折到床前,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傻笑的……本想追出去,奈何中气凝滞丹田,一时之间无法化去,只得坐看她离去。她虽遮着面,纤弱瘦小的身形,异常明亮的眸子,却铭记于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毫无头绪,哪里想到,不过三日却又让他在大街上碰到她,随即用十香散把她掠来。
烟儿从不知道自己还遗传了娘亲的过目不忘,打她醒来,只瞄了一眼,就知道麻烦大了。耽美男,极品耽美男,这桌边坐着的主儿,正是那什么王府的“绝代佳人”。
流年不利,她这是触了哪尊霉神,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的。
她从小就知道不该看的不能看,真真是好奇心害死猫,现时报了吧。那日刚甩掉那个什么慕容大侠,正得意忘形,就忽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夜隐瞧了眼床上的小丫头,分明已经醒了,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一头躺了回去,大睁着眼睛,盯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醒得还挺快,根基算是不错的。
“小丫头,我不管你是谁,今日进了我飘香楼,你就生是飘香楼的人,死是飘香楼的鬼。”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有半点反应,夜隐按捺不住玉口先开。
烟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的指着夜隐。“凭什么啊,你这什么鬼楼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无故把我捋到这来,下药束我行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本公子做事就是王法,我为何掳你,你当真不知?”这张牙舞爪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师兄就是心软,还专门叮嘱,莫要折辱她;凌铭风、慕容尘、凤栖也要留她下来,说是要设法查出她的师承,设的哪门子法,依他的,就直接打到她说。
夜隐美目半眯,寒气大盛,我管你是谁,到了我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的卧着,你赋予我身上的,我要加倍讨回来。
烟儿如同撒了气的皮球,完全没有刚才的气焰,自己的确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里民风淳朴,从未有男风之说,背背自不会被世俗所容,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没被杀人灭口,已算万幸,思及此,遂低头不语。
夜隐哪里知道烟儿心里的弯弯绕,还以为她是被捉贼拿赃,怕了他呢。
“问情,她就交给你了,你要好生调教,我这儿可不养吃白食的。”这丫头怎么生的这么丑,瘦骨嶙峋,面似黑炭,举止粗鲁,哪有半点女子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生得甚是灵动,让人觉得只消一眼,竟比那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夜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黑丫头,似乎要看出点儿什么。
感情这夜隐是私人会馆的小老板儿,做的是达官贵人、社会名流的生意,伺候局子的小丫头都是天姿国色,像她这样的果然只配当生火的丫头。烟儿一边奋力劈柴,一边感慨,那日叫做问情的美女足足摆弄了自己大半个时辰,才叹着气,把她发配到了厨房。
烧火就烧火吧,不是说,劳动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嘛,有吃有喝的,不错。
不是烟儿不想低调,怎奈她是这飘香楼上下视为神人的公子“钦点”的丫头,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
祸害就是祸害,上下通吃,男女通杀,俏丫头为他搔首弄姿,娇小姐为了他争风吃醋,大官人为了他一掷千金,壮家丁为他大动干戈。
一想到他目空一切的样子,烟儿就火冒三丈,你就笑吧,不是万年小受,就是精尽而亡。
“要命啦,你怎么把公子的逐云给烤了,你这丫头活腻味啦!”
“不就是一只瘸腿兔子嘛,不至于吧,大不了我捉个一模一样的还他就是。”烟儿咽了一口唾沫,谁让那厮误了时辰就不给饭吃,毛爷爷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失节是小,饿死是大,人一饿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还不至于,你知道什么,逐云的命金贵着呢,自小就是吃百年的灵芝、千年的山参;你还不至于……”厨房沈管事哆哆嗦嗦指着烟儿,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得,脸色煞白,声儿都变了。
看沈管事的样子,不像是做假的,烟儿放下手中的兔子,两手一摊,万分委屈:“这么金贵,怎么不好好养着,它满院蹦跶,我怎么知道它是公子的,头顶上也没贴个贴儿。”
沈管事光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扶着柱子缓了好半天,才一步上去揪住烟儿的耳朵。“你还有理了,你!有话留着和公子说吧。”连拖带拽的扯着烟儿就往正厅走,这耳朵可是肉长的,真揪下来可不得了,烟儿一路小跑儿的跟着。
“这是逐云?”夜隐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像没事儿人一样,皓腕一摆,银箸微动,拨弄着眼前这烤的香味四溢的兔子。
“所谓不知者不怪,我真不知道它是逐云……请公子降罪。”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狗洞里抓只兔子,都是变态的宝贝,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夜隐撕下一小片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味道不错,外焦里嫩,油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药香,对了,是白术和甘草的味道,兔肉味甘、性凉,凉血解毒、清热止渴,配上补气的白术、甘草最好不过。
非烟手心里密密麻麻的冷汗,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这里不是现代,夜隐想要她的命,比踩死一只小强都简单;就是放在现代,夜隐也有本事让她消失的无声无息。见夜隐面色淡淡的,还吃了一口兔肉,应该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烟儿略微松了口气,慢慢放缓砰砰乱跳的心。
“是你杀了逐云?”
“误杀”烟儿恨不得把头低到桌子下面,声如蚊嘤。
“杀人偿命……”不等夜隐说完,烟儿忙不迭的解释:“是误杀、兔子”见夜隐美目一冷,烟儿忙噤声,垂首不言。
夜隐轻哼了一声:“就这么杀了你,逐云也活不过来,你说怎么办才好呢?”心里这个悔啊,当初怎么就没一掌拍残她呢,至少也让她躺个十天半月,把她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祸害自己的,先是差点烧了厨房,自己药园子也成了她的菜市场,这次连他试药的兔子也给烤了。
诡异的场景出现了,夜隐与烟儿竟然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学武之人,对气息最为敏感,二人均惊觉,烟儿忙用余光偷瞟,不想夜隐正一脸怒容瞪视着她,吓得她一缩脖子。
“我让你给逐云披麻戴孝。”说什么也得杀杀这丫头的气焰,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这样对自己。
闻言,烟儿原本怒火中烧,小脸憋成了绛紫色,谁知道刷的一下子,又满脸堆笑。
“但凭公子发落,您说我应该穿白的,还是黑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烟儿的变脸速度让夜隐措手不及,心底刚刚泛起的一丝畅快,也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手中的茶盏被捏的粉碎,袍袖一甩,愤然离去,脚底下微带踉跄,若再不走,保不齐当下就解决了这丫头。
第二日烟儿没有去厨房,向沈管事告了假,说是重孝在身,不能给厨房过了晦气。一想起烟儿那张灿烂的笑脸,夜隐就恨不得伸手把它抹去,莫名的心绪不宁,邪医夜公子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开门纳客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几时如此在意过人,美丽的倩影化作一声轻叹,问情是多么剔透的人儿,主子不语,也知道他烦在哪里。
“公子,您怎么还真和一个小丫头动怒呢,罚也罚了,这会儿子,她还给逐云戴孝呢?”边说边把参汤送到唇边,夜隐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精致的面容带着一丝连他都未能察觉笑意。
她那是受罚嘛,明明是享福,还害怕过晦气,亏她想得出,夜隐气哼了一声,心里这口闷气不出来,非弄出内伤不可,你不是爱玩吗,我就给你机会玩。
男生女相,果然小气,我好歹也是一弱质女流,你还真不客气,把我当整劳力用,护院就护院吧,不就大半夜的满院儿溜达嘛,成,我干。
不带这样的,哪有光值夜班不调班的,还不给发夜餐费,连续当了一个星期的值,烟儿有点儿撑不下去了,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三餐改两餐,太不是人了。
烟儿抱着根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红缨枪,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但盼着时间快点儿过。一阵儿肉香飘过,像是大烟鬼闻到了鸦片味儿,烟儿猛的挺直了腰,紧吸了几下鼻子,香味是从屋顶传来的,跳她是跳不上去了,烟儿一边后退,一边踮着脚向上看,没留神后面的树,眼瞅着就要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