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云巷 花奚陌》琰卿

3、【3】

　　【3】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刘远即刻带兵出征，前线御敌，若退敌不成，提人头来见！钦此！”微微有些单调的声音响起而又结束，荀亦呆呆地跪着，直至刘远起身接了旨。
　　眼前浮现那与君彻相似的眸子，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慵懒而漫不经心地充满着醉意。浮华而绝美的外貌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一颗心？荀亦看不懂君虓，正如当初他看不懂君彻一般。不过正因为看不懂，所以追随。
　　他笑了。
　　刘远转身，看到荀亦还呆跪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瑾瑜，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自她走后，你整个就像变了一个人……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的智慧没有流走。”
　　玩笑话。就算是颓废，也不至于没有作为。荀家人，就是如此。
　　荀亦望着地上散乱着的雪白羽毛，轻声说：“天佑不是问退敌之计么？好，且让我与你说来。”他的目光闪烁着，是那么地兴奋，一如从前。每次，面对敌人，他总是凝眉静思，然后说出些许妙计来，眼神是如此的灵活。
　　荀亦衣袖一抖，随手将刘远桌上的地图摊开。
　　“有了少帝的军令，定要好好挫一挫北国的锐气！军中高人又如何？那想得到我们会如此出乎意料地反击！”
　　昏庸、无能，都是假象，蒙蔽敌人。
　　“兵分三路，第一路与之正面交战，只许败不许胜，且丢下些粮草物资。第二路绕到敌人后方，趁其捡拾物资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第三路从中间杀出，把敌军拦腰截断，看他如何逃命！”荀亦纤长的手指重重地拍在地图上，当他的目光又落在刘远身上时，他发现刘远正抿着嘴笑。
　　“天佑……笑什么？”此刻他的语气中只带着好奇。
　　刘远爽朗地笑了，惊落了娇嫩的迷迭。“没什么，我只是在高兴，从前的那个荀瑾瑜回来了。”荀亦眼中带着一抹抱歉，清澈的眸子有了神采。“他不曾走过。只是，掩藏在一曲花奚陌之下。”
　　花奚陌，又是这柔柔的字眼。它对于荀亦来说，是有无与伦比的意义的。它，是他和她智慧的结晶。唱一曲花奚陌，只愿平平淡淡地终了一生。只是，花奚陌不曾谱完，留下了残缺的遗憾，却也是遗憾的美。
　　“痴情郎！”刘远大笑着拥住荀亦，“我长你五岁，却不曾有此体会！”
　　荀亦也哈哈笑起来。“还说？天佑也不小了，身边却不见一个娘子。”
　　“我是个粗人，哪懂得你们文人这些繁繁复复的？说起来……澈儿如今怎样？”刘远突然问道，荀亦不说话，空气刹那间有些冰冷。他有些尴尬地把手从荀亦肩头抽回。
　　良久，荀亦才说：“澈儿……如今托锦儿照顾，还能如何。”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咳……对不起。”
　　刘远有些愧疚。
　　荀亦只是摇摇头，眉宇间骤然添上几分忧郁。他轻轻动了薄薄的唇，“此次出征，不知帐下是否有良将？”刘远压低声音，说：“自是‘九曲’。少帝把兄弟们都派了来，唯独少了……”他欲言又止。
　　荀亦敏锐地看着他，“谁？”
　　“神箭杗潇。”刘远有些不安地说，“他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是……少帝后来选的人。”
　　荀亦眯起眼睛。“他……是什么人？”
　　刘远坐下来，倒了一杯酒递给荀亦。“他是柳槊柳丞相的家仆，据说是个孤儿，从小在柳家长大，估计柳丞相是把他当做儿子的。”
　　“少帝怎会知道他？”荀亦轻轻地荡着杯中残酒。
　　刘远望着他，目光里带着深远的意味。“在少帝将你削职后，曾秘密会见过柳丞相。之后……柳槊便从副职扶正，杗潇也是那时候进了九曲。他年纪小，我们也都照顾他。只是杗潇他总是面无表情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与别人多讲话。不过我认为这少年还是挺不错的，武功不错，办事也从无多言。”
　　“柳槊……少帝……”荀亦细细地品味着什么，“把杗潇留京做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刘远有些不以为然，“少年嘛，少帝留在身边也是正常的。”
　　荀亦笑着摇摇头。
　　你不懂。少帝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那么，我告辞了。”
　　刘远惊讶地拦住他。“你……不随军出征？”荀亦拿一种无辜的眼神看他，却让他觉得别含一份深意，就像他接下来说的话一样。“你也听了……少帝只说……‘将军刘远即刻带兵出征’……”
　　荀亦推开刘远的手，往门外走去。白色的马在轻轻地嘶叫。
　　“小生说不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完成……祝将军早日凯旋！还有……别忘了赔小生的最爱之物。”他轻轻地笑着。

　　刘远茫然地望着荀亦飘然远去的素白背影，一抿嘴，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