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云巷 花奚陌》琰卿

14、【14】

　　夜色逐渐笼罩了和安宫。
　　荀亦猝然收回触碰柔嫩花枝的手，流动的空气传来警觉的气息。门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下。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有些懒洋洋地应道。
　　柳馨儿快步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慌乱，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杗潇。她把白鸽放在桌上，然后快速地说：“他知道了。”荀亦坐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白鸽，白鸽因见了主人而欢快地低鸣几声，轻轻啄咬他的手指。“嗯。”他轻声道。
　　“你……早就料到了吗？”
　　“嗯。”他伸了伸懒腰，“宫中眼线都如此众多……我的门府，大概也很受赵启眼线的照顾吧……我就是要让他看到，让他知道。”
　　“那……如果他截住了飞鸽，书信就到不了刘将军手上，反而会被赵启知道……军事不是说，我们冒不起任何险了吗？”柳馨儿显得有些气恼和担忧。荀亦却直直地看着她，看了好久，说道：“我们不能冒险……用飞鸽传信。而是要让飞鸽，扰乱他们……”
　　然后他移开目光，对着杗潇说：“这位少侠，请……”

　　烛火轻轻地跳动。君虓揉了揉太阳穴。
　　“他……是这样说的？”
　　柳馨儿无声地点点头，仿佛思考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皇上……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万一……”
　　君虓站起身来，摆摆手。
　　“不谈万一。如此险招，也只能拼死一试了。如果再无计策，只怕朕要把南王朝的江山拱手而让了。朕绝不会允许赵启如此夺取！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柳馨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会！不会的……军师他……”
　　君虓浅浅地笑了。他扶起馨儿，“所以，现在还怀疑荀军师，才是在做大蠢事。放心吧，我相信他……赵启的问题也多数朕的不是，如果当初朕不听信他的话怀疑军师谋反，逼死姽婳夫人，不过分信任重用他，他的根基也不会如今天一般稳固，那就也不会……事到如今，南王朝能否回天，全看天意了。”
　　“皇上笃信天命吗？”
　　“也许吧。”
　　或许这就是天命，谁都无法违抗的……天命。
　　“一定可以的。”
　　恍惚间，他听见她这样说。

　　明亮的晨光温暖着大地，为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边。
　　荀亦静静地穿好衣服，在不大的小院子里静立，思考着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他黑亮的眼睛里少有地闪现迷茫的神色，薄唇微抿，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下柔和地泛着光彩。“如今道来，却是我无用。”他自嘲地笑了。空气中蓦然带上了几分熟悉的暗香，他知道，她来了。
　　“军师早起啊。”柳馨儿略显成熟的好听的声音响起。他点点头，“你不也是吗。”他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回眸，看见她简单的妆容，几分舒适地映入眼帘。他忽然朝她一笑，说：“请姑娘随我来。”
　　她好奇地虽他进屋，看着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卷起来，绑在那只白鸽的脚上。他纤长白皙的指灵活地动着，脸上竟有孩子般玩笑的表情。她问他写了什么，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她抬起衣袖掩住唇，也笑了。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白鸽停在他的肩膀上，他走出屋，然后拍拍白鸽，“去吧。”白鸽听话地起飞了，穿行与一幢幢高大华丽的建筑间，轻巧地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柳馨儿才终于笑出声来。
　　“赵启一定会气疯的。”
　　荀亦看着她，安静地笑了。
　　“皇上他还好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柳馨儿欢快地说：“嗯，还不错吧。他说他演戏演得累了，他怕自己演着演着真的变成一个昏君。不过我说肯定不会的。他说他想军师了，但是不能来看，真的好无奈。他还说杀掉赵启之后，一定要好好地轻松一下。军师你不知道，皇上其实真的很无奈。他明白自己身边有很多很多眼线，所以一言一行都分外小心，不敢有任何差错。上次有人刺杀军师的时候他发了怒，后觉得实在不妥，所以就一直没有来看军师，怕被赵启的人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后来听说军师在和安宫，才放下心来，暗暗使人守着，保证和安宫的安全……所以军师，我不知道以前你和皇上有过什么不快的过往，但是我知道，皇上他明白他以前做错了，你就不要……再怪他了吧？”
　　她略带乞求地看着他，轻轻扯他的衣角，就像一个想要得到糖果的小孩儿一般。荀亦忍不住笑了，他拉起她的手，说道：“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我恨的，是赵启那等小人罢了。”
　　“真的吗？”她睁大了眼睛，“这件事一直是皇上肩上的包袱呢……”
　　“这也是我心头的一块坚石啊，”他抬眼望向远方，“所以这次事情了结后，一定要好好和皇上叙一叙。呵呵，我十六岁随先帝治国，后辅佐皇上，当被污蔑谋反的时候，我没有怪过皇上，而是感到一种寒冷的悲哀……从那时起，我已经开始怀疑赵启了。只是那件事之后，便被削了职，又沉浸于悲伤之中，直到北国敌报传来，皇上复任我为军师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真的不妙了。想来，也有我的错。”
　　“军师真是明理之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却觉得掌心都是细密的汗珠。
　　荀亦背过手，“说起来……皇上有你这等知己，化忧解闷，才是幸运！”
　　柳馨儿红了脸，低下头，说：“军师谬赞了。”然后她控制不住好奇心，又睁大眼睛问道：“听说军师以前是皇上的先生，那……”
　　“想听我的过去吗？”荀亦轻轻说道。柳馨儿点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向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晨光下一切都是那么地安详美好，让人不忍心打破。可是世事总不如人所愿。一个双髻的宫女急急忙忙跑来，生生打断了他的回忆。宫女匆忙地行礼，却对着柳馨儿说：“禀柳姑娘，林美人前来和安宫向太后请安。”
　　柳馨儿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表情。“嬛儿，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嬛儿点点头，说：“全都办好了。想要治她的罪，足矣。”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让太后下令，更好！”她急匆匆地对荀亦行礼便往前快步走去，扔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有些愣愣地发呆。
　　“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