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成为过去式》爅北羽

1、当爱成为过去式

　　“Ashley？”
　　下着雨的午后，在散发着浓浓咖啡香的馆子里，我和她不期而遇。
　　“真的是你。”她仍然美丽，而且越发的成熟了，脸上也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我不曾见过的东西。
　　是什么？
　　我晃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静之，好久不见。”

　　她身后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顶着一头乌溜溜的卷发，大大的眼珠子，漂亮得像尊陶瓷娃娃。
　　陶瓷娃娃怯生生的躲在静之身后，和我面面相觑。
　　我心里大概有个谱，只是不确定。

　　“妈妈，这个阿姨是谁？”
　　果然。

　　窗外依然下着雨，啪嗒啪嗒，不见稍停的势头。
　　“请给我一杯拿铁和一杯热可可，然后再给这位小姐一杯摩卡。”
　　她还为我点了饮料。

　　“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读书那阵子，你每次都点一样的。”她脸上的笑容轻轻浅浅，却又无可否认的迷人和自信。
　　我轻摇头，对服务生说：“不了，还是给我一杯肯亚吧，谢谢。”
　　“好的，请稍等。”

　　等待的当口，彼此无话，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不是说了，一旦喜欢上，就会一直喜欢下去的么？”她一边替孩子整理松乱的刘海，看似风轻云淡的说着，“什么时候改变了口味？”
　　“不能老是一成不变啊，趁年轻，想多尝试各种不同的事物。”

　　窗外细声淅沥，雨势渐缓，我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咖啡。
　　有种明显的距离感，横在我和静之中间，不是因为久未见面，乃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已不再一样。
　　变了，有些东西在我们未察觉到的时候，静悄悄的改变了。
　　待醒悟过来，就已经是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饮料上了桌，彼此依然相对无语，气氛越显凝重，只有小孩子无所觉，欢天喜地的捧着大大的马克杯，小口小口的吸啜。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不过，她大概对我的身份感到好奇，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戳在我脸上，喝一口，看我一眼，再喝一口，再看我一眼，如此重复。
　　仔细看，那眉眼、神态，和静之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侧着脸望出玻璃窗，一手轻轻搅动汤匙，有意避开和她视线相抵，既害怕和她对上眼，也害怕面对眼前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姚静之。

　　良久的良久，久到孩子都开始奇怪了，“妈咪和阿姨为什么都不说话？”
　　问者无意，听者有意。
　　“阿姨表情好严肃，是不是喝了那黑黑的东西闹肚子了？”
　　我听了，没能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托孩子的福，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念念，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小家伙委屈的搅着手指头。
　　我心生怜惜，摸摸她蓬松的头发，“你叫念念啊？念念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大美女。”就和你母亲一样，美丽、善良、干净纯粹得不染淤泥。
　　她听了马上破泣为笑，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我另外点了一份巧克力慕斯给她，念念笑得更甜了，专心致志的挖着慕斯蛋糕，吃得满嘴都是巧克力，她母亲就在一旁给她擦。

　　“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跑到哪里去了？”她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人潮，有意不与她目光相触，“环游世界啊，前些日子刚从京都回来，樱花很漂亮，丸子也很好吃，抹茶还不错，古街风景一流。”
　　“听说你还去了阿拉斯加？”她状似不经意的问。
　　“前年去了一趟，雪景相当的波澜壮观。”
　　山难发生时，我唯一想到的只有她。我本以为自己会死，侥幸逃过一劫后才发觉到自己最放不下的，始终是她。
　　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我不想回忆起来，于是岔开话题，“别说我了，孩子几岁了？”
　　“她啊……”静之爱怜的轻抚孩子的头，眼神柔和，“五岁，今年刚进幼儿园。”

　　我总算知道那多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是我无法插足的。

　　我没话找话，“他对你好不好？”
　　“嗯，很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忽然很想哭。
　　“是么……那就好。”
　　这样就好。
　　爱一个人，不是束缚，不是捆绑。
　　有些时候，分开也是一种幸福。

　　知道你很幸福就足够了，我不会问你哪里认识的他，不会去探究你何时结的婚。我希望你幸福，但我更害怕听见你说你有多爱他，害怕听见你说你有多么庆幸……庆幸当初是我先松开了手。
　　我可以崩溃，可以哭，但不是在你面前。

　　“雨停了。”
　　我放下杯，一些往事浮光掠影。
　　很久没有忆起的事情，一下走马灯般全回来了。
　　想起你说爱我时的表情，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对方，那份悸动的感觉，想起学校梧桐树下，你哭着说不想一个人去法国留学的样子，想起你母亲在学校对我说的一席话和桌上那张空白支票。
　　想起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然后……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我亲手把你推出去的。
　　是我……

　　我曾经伤你一次，就不会再给自己机会再伤你一次。

　　出了咖啡馆，我抬起头，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用力的呼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

　　“妈咪，阿姨要走了吗？”念念拉拉她妈妈的手，眼里有不舍。
　　我俯下身，把她揽进怀里，“念念，你的名字，告诉阿姨好不好？”
　　她扑闪着眼帘，扬起大大的笑脸，说：“我叫韩念恩，阿姨叫什么名字？”
　　念恩么？
　　“阿姨啊？阿姨的名字……”我俯在她耳畔，小声的告诉她。
　　“那是阿姨的名字吗？”
　　“没错，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这是阿姨和念念的秘密。”
　　“嗯！秘密。”她重重的点了点脑袋，笑容宛如一株向日葵般灿烂和煦。
　　她们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到轻易的就触动了我心口那块最柔软的角落。
　　“嚒！念念好乖。”我亲吻她的脸蛋，她咯咯的笑。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我们可以经常保持联络吗？”
　　我没有说话。
　　她咬着唇，眼眶湿润，“想你的时候，我可以去哪里找你？”
　　我只是看着她，最后一次将她的模样，深深的烙在心里。
　　“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我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打从心里笑出来，“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静之，我已经决定彻底放下我们的过去了，这是好事，对你，对我，都是。即便这份殇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复原，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伤口会愈合的。
　　爱过、痛过，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