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的婚事》阿*

9、无题

　　冬日的夜很冷，我的被子太薄，床下垫了很厚的树叶，但保暖效果不明显，我哆哆嗦嗦的在醒和睡之间徘徊。黎明之前的那段时间，特别的冷，我被冻醒再也睡不着了，只得披着衣服下床去。香雪和阿梨倒还好，香雪盖绫波的被子，阿梨则是裹着我的铺被，虽说薄但聊胜于无，她们睡得很沉。
　　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屋外还在下雪，天井里已积满了厚厚的一层，我拿着扫帚扫雪，劳动能产生热，只扫了一会雪我就不冷了，去小夹道里搂了捆柴，抓了把干树叶，拿了点火石蹲在走廊里生火，手麻木了，打火石打了许久，干燥的树叶很快烧着，火光红彤彤的，很是漂亮，看着就觉得很舒服，木柴燃着时发出呛鼻的烟，几年前我还被熏得眼里鼻涕聚下，现在已是习惯了，火很暖和 ，不一会手就暖了 。托着垫火盆的木板，我把火盆挪到屋里，柴充分燃烧，烟很小了，香雪和阿梨不会被呛到，屋子也会暖和一点。再睡已是不可能，就搬条杌子坐在火盆旁边，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出神。看着看着打起盹来，半睡半醒间屋外已是大亮，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火盆也熄了大半，我再次被冻醒，只觉得门外的鸟叫的烦人，跑出去赶，推开门就看见了它。

　　黑黑的翅膀，白白的腹肚，尖细的红喙，小黑豆子一般的眼睛，对着我叫。只瞬间我笑了，心情大好，一夜里挨冻的郁卒消退了，喜鹊呀！谁见了都会高兴吧！我已经几年没见过这样的鸟了，阿娘说这鸟是祥瑞，喜鹊叫喜，是好兆头，是以我小时候天天盼着它来。可盼来啊盼去，二十五年统共也就见着三回，怎能不高兴？
　　“喜鹊叫喜呀！好兆头！该不是我老婆子要转运了！哈哈……太好了！”耳边传来一声轻呻。我机械的转过头去，就看见小青蛙奶奶咧着一张嘴笑的有牙没眼，缺了的两个门牙露出黑黑的洞，我觉得很滑稽，想笑可转眼又想到这门牙是我的杰作，若是笑了岂不是很缺心眼，我生生的打住这个笑。脸上的肌肉扭曲的很厉害，为了掩饰变形的脸，我连忙低头走进屋里。耳边传来小青蛙奶奶那破锣般的嗓音：“真是造孽呦，老了老了连个跟我说话的都没有，看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当年我在宫里的时候……”接下来又是一大段的回忆往昔，与我已是不大相干，小青蛙奶奶就有这种本事，无论是什么话题，她都能扯上“想当年”，想当年……冷庙里的人都会背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活着其实还是不错的，每天都是新的，旧的一天都会过去，新的一天总会到来，希望永远存在，阿娘当年拼劲力气也要保住我，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活着的真谛希望的美好？想起阿娘让我活下去付出的艰辛，就像拔起萝卜带出泥，往事纷至沓来，潮水一般的涌上来，涌到桑眼，鼻头，眼睛，呛得我很想咳嗽……打住！不能想了，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袖肩带，走了出去。
　　我抬步走到灶间，暗叹一声，娘唉！形势怎的如此严峻！灶间的门早就挤掉了，门口站满了人，叽里呱啦的吵闹不休，骂声笑声哭声参合在一块，大有将天吵塌的架势，要是在往常我一定转身就走，可现在不行，我得去“抢食”。冷庙是个不怎么重要的部门，通常会被忽略不计，这冬日又赶年关，很多大人们事多，不自觉的就会忽略我们，没有慰问没有领导下乡没有过年“压岁钱”……说心里话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至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事为毛把我们的伙食给断了。
　　食物严重匮乏，我们只能靠吃陈米陈面度日，冷庙的义务劳动有种番薯这一项，所以我们饿不死，可是也吃不饱，每天“抢食”成为必不可少的功课之一。我一人肩负三人的温饱问题，责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摆开架势，伸伸胳膊腿，做好起跑的姿势，然后箭一样的向人群冲去。那堆人肉没有丝毫威慑力，每次都这样，一看见我冲过来一个两个的躲得飞快，我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孤寂感！
　　结果早已注定，当我捧着三块粗黑的馍馍，两块大番薯走出灶间的时候，耳边似乎想起阿爹的亲兵们演习胜利时吹起的号角！那段号角极其嘹亮，那支叫做“黑鹰”的队伍极其勇猛，但他们早就消失在风里了……再也回不来了！
　　回房间的路上我掰了半块馍馍往嘴里塞，塞得很急噎到了，连连打嗝！我却乐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进屋就赶紧叫唤：“吃饭了吃饭了，今天收获不错，我们都能吃个饱。”香雪正在折被子，她有点小洁癖，这辈子都改不了！阿梨用湿毛巾擦脸，见我进来，一言不发！我把食物放到桌子上，香雪拿起一个馒头，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表情很满足。
　　阿梨见我在是不会吃东西的，我早就知道，就找借口说：“厨房的大娘很怕我，多给我一个番薯，我刚刚在路上吃了半个馒头，已经饱了这些是你们的，你们慢慢吃，我去溪边转转，消消食！”说完极配合的打了个嗝。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阿梨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么个失礼的动作不受她待见吧！我无奈的扯扯嘴角！不待她们说话，抬步就走了！
　　小溪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踏着脚在冰上溜着玩，冰很厚不用担心会裂开，这是我最喜欢的玩乐，每到冬天都玩得特别快乐。只不过今天有点扫兴，我太饿了！没吃饱！玩一小会肚子就叫了起来，我只得放弃。
　　现在这个时候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做，心想跟阿梨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干脆去山洞坐着，山洞仅能容下一人，是我的秘密乐园，里面比较暖和，我在秋天的时候垫了很多干燥的树叶，躲进去很安全，不会被冻死！最关键的是这冷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这是我的私人领域，下意识的连香雪都瞒着。
　　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我浑身打颤，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庆幸以前好歹还练过功夫，要不这连着一两个月的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早就垮了！在山洞里蜷了许久，我想我该回去了，中午饭应该做好了，我得回去抢食，要不香雪和阿梨要饿肚子了！我自己也能吃点，虽然就半块馒头，总比没有强！就着山石站起来，然后眼前一黑，约莫着是昏过去了。黑暗袭来那一瞬间我暗骂自己笨蛋呀笨蛋！这下是真完了！为什么我脑抽的好死不死的偏偏躲到这么个谁都不知道的山洞里来！等都香雪她们找到我时，我没准已是森森的一架白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