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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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门的小厮上下打量她一番，觉得似乎不好怠慢，也朝她行个礼：“这位娘子，有什么事见教？”
黎琴刚才就已经拿定注意，在袖中笼了一锭半两多的碎银子在手里，递给小厮道：“钱老在否？在下受友人之托，还有件事情要求钱老请托。”
小厮笑了起来，知道在这个人身上是大大地有油水可刮，眼珠子一转：“钱老阿，她是咱家门房，又是奶奶手下最得力的，你要见她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有小哥请托，小哥手眼通天，那是在奶奶面前也说地上话的伶俐人，钱老是必定肯见的。
”黎琴又塞上足色的纹银一锭，小厮掂掂手里的重量，约莫觉得差不多了，点点头道：“好，你等着。我给你找去。”
过了一会，还是那个小厮，皱着眉头出来了：“今日不知怎么的，倒是晦气了你，前面闹纷纷的，钱老，小钱都不在房里和管事的地方，许是被老爷奶奶叫去了，真当是奇怪地很了，你不如改明天再来吧。”说着就要一把将门关上。
黎琴一叠声地叹命苦，又眼疾手快一把将脚卡在门缝里，连连拱手道：“这位小哥，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好友等的急，今日就要赶回去，要是好友问起来，钱老是怎么样的，东林府是怎么样的，我一句都回不出去，那可怎么办？还请小哥行个方便，我只略微地瞅瞅院子就出来。”她又将钱囊中的一锭十两足色的银子递出去，这是她囊中最大的一锭银钱，这样如流水般花出去，只把烤鸭在心里狠狠骂个遍。
“算了，让你见见世面，也显得小爷我的本事。“小厮昂首挺胸道。
“还没请教小哥你的贵姓？”黎琴问到。
“免贵姓方，方小东便是我的名讳了。”方小东带她一路走走行走到院子里，直花了小半晌的时间，东林府果然占地颇为巨大，假山亭台楼阁无一不全，更有飞瀑，曲水，极大的一个荷塘，看得出督造园林的人极其用心。全院独，清，幽，静，间或有巨木山箩，可见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怪不得是大魏最大的外戚家，便是瘦死的骆驼也能压垮两三匹马。
黎琴连连点头，方小东看她点头不已，也越发趾高气扬，两人刚巧走到一道照壁后面，方小东指着不远出一处带着雕檐飞铃的琉璃瓦刷白粉墙的大房子道：“看，那便是我们家奶奶和主父住的地方了，像你这般人，便是去不得了。”
笑起来，黎琴问到：“我去不得，小哥能去得么？”
“那当然，我小东是什么人……”他还未说完，只觉得腰上一凉，微微有痛意传来，吃了一惊，却不敢转头：“你做什么？”
将扇子柄顶在他的腰上，黎琴微笑道：“小哥真是有趣地紧，不过俺今日偏想看看你家奶奶的房子，你带不带路啊？”
方小东连连摇头，“不带，不带，小爷我就是死也不带。”
黎琴伸手两个耳光子下来，方小东的脸颊就肿地跟个馒头似地，再说不出话来，她将小厮的领子扯在手上，心中道个歉，一边半拎起他，一边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上串下跳的王八羔子，也忒没长眼睛，没认出姑奶奶是谁，贼手贼脚，倒贼到姑奶□□上来了，看我不去奶奶那里说你的话。怎么！还敢不服气，吃了几年的饭还敢瞪你姑奶奶了，有你这么拿侨地没有”她拎着方小东一路快走，一路骂，一边打，沿路碰上几对护院和僮仆侍女，都被她不客气地大骂骂开了，有人上来想劝，她看也没看一把就推开，梗着脖子道：“这个事，不见奶奶，今天个就没完没了，我方晨又怎么是好欺负的！”
她的叫骂声引得一众仆人放下手中活计，往这边打量。那些人见她骂地狠，又认得方小东，以为是方小东家里的事，便面面相觑不敢拦她。她自骂自打进了偏院，后面的人都远远地觑着不敢来劝，她便寻了一见敞着门的下人房间，将方小东放在里面，一边骂一边拔腿出了门，喝了个小厮道：“你与我看住他，我去回了奶奶就来。”小厮愣楞点头，黎琴便往刚才方小东指的雕檐大屋走去，有几个好事地跟在后面，并不敢靠前，转过个弯，黎琴知道他们大概不敢跟过来，去大屋那边，稳一稳狂跳的心，从临水榭的一面翻出去。
原来她从进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定了，水榭两面临水，一面依着假山一面和路上相通。这大凡水榭，都是用木桩架了了长石墩子立在水里，原本是要抬木桩出水，防止木桩腐烂，因此水榭底与水面看似贴地近，但实则都有一条细缝，中间大体上是中空，她小心翼翼地下水，半浮过一段水路，将身子贴在假山的石壁上靠定了，方才叹口气，幸好天还不太冷，否则就要冻死了在水下了。
在水下，黎琴闭着眼睛假寐。没至下颚的水轻缓地起伏着，她担心柳温落的情况，不免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一丝丝暗下，湖面上的光渐由橙黄转成浅青色，又仿佛被谁调了浓墨似地，骤然间抹成一挂黑色长幕。凉风吹动水汽，隐隐有腥味传来，一阵浓似一阵。她心中一跳，只听一队人喊着什么从水榭浮桥上脚步纷乱地踏过。
“哗啦”绑着匕首铁钩的长篙刺击入水，堪堪从黎琴鼻尖划过。她往后一仰避过锋尖，没入水中，心中凛然，这伙家仆训练有素，准备充分，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搜索藏匿在水中的刺客暗盗之类的人物。烤鸭倒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一边皱着眉，一边往下潜的更深些，黎琴将身子贴在假山没入水中的岩壁上。搜索的时间一久，她胸中不免气闷地很，稍稍想了一想，便将腰中断剑剑锋轻轻抽出，转动手腕一斩，将剑鞘前面尖端削破。她摸了四五个小孔，最后终于选中一个隐约着丝微光的，便斜斜地将剑鞘从孔里插入山壁，让剑鞘另一端从假山下的水面上穿出，然后鼓力将水吹出，咬住剑鞘狠狠地吸了两口气，虽然仍然气闷，却总算不至于淹死。
好一会这群人才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继续划动长篙往前走去。等他们走远了，黎琴松口气，探出水面，吐掉胸中沉沉的闷气，便伸手要将剑鞘拔出来，却不知道被什么卡住，她只好再沉入水下，用肩膀将剑鞘顶松了，才用力把它抽出来。只听见轻轻地“啪”一声，一块山石松开来，掉入水中，露出一个青石砌成的洞口两指宽的下沿。往洞口凑了凑，黎琴问到一股湿润的腥味，和一股似有似无的恶臭，好像是放得过久的咸肉干，在雨季中发霉的味道。在石壁上听了听，她只能听到气体在通道里盘旋流动和轻微的丝丝声，好像是有什么有鳞类的生物，鳞片贴在壁上缓缓移动。黎琴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慌乱的心神，转过头去看那夜中沉沉的院落。
那檐角的飞铃仍旧垂着，屋宇没在暗色中，没一星灯火，连聒鸦都没有，仿佛死域般，连林梢都沉寂着。只有荷塘里泼辣辣的锦鲤击水声夹在风里，倒叫人平添几分心慌。没半分柳温落的消息，黎琴叹口气，认命地将剑插进石壁和洞口之间的细缝，锉刀似将石缝锉地更开些，将剑插入，转了半圈，“格勒”一声，大半的石块都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半人高，水磨青砖砌成的甬道来，她攀到甬道里，再将石块把甬道口虚虚地塞住了，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十来丈。甬道微微向下倾斜，黎琴计算方位，应当在荷塘底下，但是四壁都用青砖砌地极牢，分辨不出是否有水渗下，只有壁上沾着一层湿湿地水汽。心中愈发动摇起来，在往前爬行几丈，甬道越发狭小，空气中的臭味也越发浓重，忽然，她双手一个摸空，半边身子探出在甬道外，原来已是到了尽头。
下面没有光，看不清楚有些什么。黎琴拔剑从甬道上敲下几块碎石，将其中一片丢下去。
“嘣”石子落在地面上，激起空旷的回音，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石室。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巨大的，有着金黄色竖瞳的双眼。鳞片摩擦石砖地面，发出的嘶嘶声清晰可闻。
没等黎琴有什么动作，那溶金色瞳仁骤然变细，然后她被一个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一撞，重重地落在地面上，胸口疼得发闷，脑子一昏，嘴里尝到了腥咸的铁锈味。她狠狠一咬舌尖，才勉力让自己没有晕去，脖子被滴落的粘液沾湿，散发出一股腥味。那眼睛就绕着自己盘旋而动。这时，从石室的另一头，也响起了一种混着哒哒声的轻嘶，和巨蛇舞动的声音混在一起，仿佛在和巨蛇相互应和。
“是哪位前辈？”黎琴朝着石室的另一头鞠了一躬。
“道方老儿又送吃的来了么。”有人用温和的笑音这样回答，但是词句之间渗着股森森然的冷意。
黎琴一惊，心里转过几个念头，略一犹疑方道：“小子并不是东林道方的人，到有些七七八八的过节。前辈有什么地方吩咐在下的么？小子愿效犬马之劳。”她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否则自己早就丧命在巨蛇的口中，又猜对方必有所求，才会要在言语上有所要挟之意。
过了半晌，才听见刚才那个声音淡淡道：“是个聪明人。那个人叹了口气，接着又吩咐道：“可带了什么火石火折子之类的么？”
黎琴依言将火折吹燃，在石室里爆出一点点的微光，就着微光看去，隐约可以看到有人穿着身破烂衣服，盘腿跌坐在墙角“前辈可有什么助燃之物？”黎琴问。
“这地上铺地满是尸油，你随便点上一点吧。”
皱起了眉头，黎琴弯下腰，将火折子上的火星吹到地上，地上果然燃起一簇火苗，带着点暗暗的青色，一股腥焦味，从火焰中散发出来。黎琴不禁更为柳温落担心，东林府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虽然不知具体来由，但是总非是好事。
巨大的金蟒仿佛也厌恶这味道，远远地游开，在那人的身边盘下，嘶嘶地吐着信子。
“然后，吾要你将吾的手臂砍下来。”那个人抬起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黎琴。黎琴朝她走几步，方才见到她的一只手被横着展开，手掌里扎着一只极长的银簪。但是，不知施了什么术法，她掌心的伤口并未恶化。
“师姐用此一阵禁锢吾十数年，吾昼夜冥思破解之法，前些日子终于什么都看破了去，才想了这法子。”
那针上果然有淡淡的光华流转，想是被什么人下了咒语法阵之类，黎琴待要伸手去摸，那人忙抬手将她挡了一挡：“莫动，汝一动法阵，师姐便知晓了，再出去就是自蹈死地。“再指指壁上：“她已这里刻上其他的法阵，共三十六个，暗暗合着天罡之数，因此循环往复盖不能尽。汝触动其一，余却几阵就会一起发动。”
黎琴便略略有些犹疑起来，那个人说起师姐来，分明是一副敬佩至极的样子，这么贸贸然地将她放出，若是那位师姐和柳温落有什么过节，对柳温落只怕未必有利，不如等事情了结再一并解决，若是柳温落懂些法阵，说不定还能够破解，也好过这样贸贸然行事。她才这么想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已分明慢了慢。
那人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并不分辩，只静静地抬眼看她。这个人满面憔悴，偏生无一毫一丝的落拓之气，眉眼间印着幽火之光。
忽然，黎琴想起自己十三岁第一次去铁匠铺买剑时，铁匠师傅正将镔铁淬火，那被铁锤砸了几万几千次的镔铁，刚从附近的山泉里引来的水中被捞起来，就着炉火和铁匠铺内昏暗的暮色，分明就似她眸色铁蓝。
这时，地上那摊火，跳了跳发出一阵更为幽蓝光来，随即便熄灭下去。
巨蟒刷地一下昂起头来，竖立的双瞳骤然变圆，又骤然伏底身子，擦着黎琴的脚边划过去了。
黎琴想一想终道：“我的一位好友，也许和令师姐有些过节。”她藏了下半句的话没说，等着那人的回答。
过了良久，那人才叹道：“如今……吾和师姐已成死局，”
“我的那位好友亦懂些阵法，若她能见到前辈，参详参详，说不定不至要卸下手臂。”
“哼”对方冷哼，显是对自己所长极为自负，“再如此拖延，便让金线送汝往生。它饿了几
天，又被吾为用人肉养刁胃口，对寻常鱼虾正是却之不恭，吃汝一个正挨得几月饿。”
黎琴本是为她着想的意思，这个人偏却不领情，只好叹口气，再点上火，把断剑从破鞘中拿出来，胡乱用袖子包了包，就着那人的肩头斩下。
鲜血一涌而出，几乎于此同时，那人完好的手掌上有银朱色波纹浮动，波纹弥漫繁复，鲜血几乎就立时止住了。
人骨本来就坚硬，虽说用布裹了手，黎琴的手掌也不免为剑刃割伤，这时居然不感疼痛，想是立刻愈合。不过，这法术虽然对黎琴这种小伤口非常有效，看起来仍不能完全将断臂处愈合。那人却极硬气地站起来，她这一站起来，黎琴才发现她的脚上还系了极长一条锁链，她却不管不顾，往前一迈，那节锁链就轻轻地被扯出墙外，然后又打个唿哨，就金线迅风似地窜过来。她伸手搔搔金线的下巴，金线吐着信子，弯下头来，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似地打个滚。黎琴看那蛇头，少说也有个几十来斤的，也真难为肩膀撑的住。
蛇信嘶嘶舞动，那人的嘴里也随之应和，倒似乎真的能和巨蟒交流，最后才方从角落里拎出一只提笼来，在比浅碧微亮的幽光泛出青白色的反光来，似乎是用人体各种部位的碎骨拼接而成。
黎琴下了一跳，深怕自己救错人了，又恨自己毕竟经验不够老道，万一放出什么不该放出的东西，只怕很有些不好。
那人打开提笼，手捏剑诀朝着提笼一指，喝一声“皆！”金线就钻进了提笼里。那提笼不过两掌大小，约莫是个富贵人家常用的熏香香炉大小，金线却比一人围抱还大，它这样一钻却显得犹有余地，仍是一副挺惬意的样子。对方将提笼盖上，随手从烂地快成条状衣服上扯下一条布片，穿在提笼上，将笼子提在手中，便转过来拉住黎琴的袖子：“随吾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