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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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东急急奔过来：“宋班头，小子看得仔细，正是这个人伙同其他两人将我家奶奶杀死，还纵火烧屋。还打了小子三四十个耳刮子，脸还肿着呢。”
将细长的凤眼眯起来，宋班头没答话，挥挥手转身就走。衙役们将刀剑入鞘，用小枷将黎琴的手脚囚了，跟在后面。
走在街上，被人看猴似地看着，黎琴颇不好受，好在人们虽然对她指指点点，但没甚么恶言。更有一两个胆大的，朝她比大拇指，更多的是不发一言，可见东林道方积威犹在。黎琴不免担心柳温落，不过事到如今担心也没用了，横竖抬头一刀，低头也一刀，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今日初一，府院大人是升堂的。她被带大堂下，锁在放水火棍的棍架子上。让方小东坐在一边，宋班头即刻进到后衙回事去，不一会就有刑名，票房先生拿着拘票，案卷出来，宋班头跟在她们后面也站定了。
刑名先生是个个子挺高的女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青底夹花袍子。票房先生个子矮些，穿着月白的襦裙，配着同色半长衫子，手里拿着笔墨纸砚，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和刑名先生说话。
刑名师爷先问：“你是何人，可有功名军功在身上？”
“在下沂县黎琴，丁酉年秀才，甲榜第二。神策营右哨三队十户佐领，给诸位见礼。”
刑名先生往票房先生一看，票房先生抬起头看一下黎琴，放下笔墨，翻翻腋下夹着的一本大册，翻几页，点点头，就已有公人过来替她落枷开锁，两位先生耳语一阵，票房先生朝黎琴略一拱手，又拿着笔砚票册进到内衙里面。
不一会咚咚三声鼓响，府院大人穿着一身团领素银小杂花青衣外罩黑纱的公服从内衙进来，衣服浆洗地笔挺，可惜似乎没有睡醒还是仍旧醉着，半眯着眼，打着哈欠走到主位上歪坐下来。头发也随便挽了挽，颇有几缕是跑在冠外面的，坐下来就一叠声地嚷嚷：“将饭食拿上来，本院饿了。”
果然有从人将莲子粉粥，鲜虾豆腐包子，徽州老酱菜，两三块葡萄糕蟹黄糕，一碟烫虾子，一大碗鸡脯羹端上来。府院大人将鸡脯羹拿小碗盛了，加些香油，端起来喝着，喝到一半，看到堂上众人的脸色，笑嘻嘻地将个豆腐包子丢给宋班头，宋班头半黑着脸接过来。府院大人唱道：“吃得饱，起得早，抓小虫，小虫抓到了，就吃个大包包。”又踢仆人一脚：“去，把糕点给衙役们端去。”
仆人应命，将府院大人几上的葡萄糕和蟹黄糕端到衙役面前，众衙役看宋班头一眼，宋班头没甚么表情，这才称谢拿着糕点，送到口里吃了。里面有几位平常爱混勾栏院的更是瞧出，这分明不是仆人，是喜乐坊里一名有名的伶官。
黎琴曾经听过这位府院大人的事迹，说是她一上任便要学陶渊明，让一千亩官田种了高粱酿酒，为人平时浑浑噩噩，好在手下还有几个能吏，虽然一直不得升迁，到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又是泽海王家的大娘子，颇称地上是郡望，朝里也就有人照顾，说起来她母亲也曾做的中山这第一府的府院，据说政声还不错，自己的母亲曾在她门下任事。所以黎琴比起方小东还算镇定。方小东几次要说话，都被宋班头的眼神压下去了。
府院大人吃饱了，歪着身子，斜着醉眼问：“你们把事情说说，莫耽误本院回去晒书。”
“先少傅东林道方被杀一案经属下多番查证，稍得线索，还请大人公裁。前日晚，东林大人有客，严令僮仆不得打扰，后府中下人不只何故俱昏睡入夜，东林大人的无头尸丑时经人发现告案，因天黑只入府草草一搜，先未发现人犯，便在城中客栈外租民居勾栏等处查访，共访得二十三人或自此时未归或路引与记名不符。派人在府外看守，至寅时末府中火起，据衙役等人陈说，未见有外人入内，似当断定人犯在府内潜伏，后有府中小厮一名来衙陈说，见一女子用中山东口音说话，闯入府内将他打伤，并伙同他犯二人放火杀人。因察那二十三人名单，其中二十一人俱已找到，今日又查访到一人，经小厮方小东指认，确是那日放火杀人者。”
府院大人打个哈欠，抬眼看黎琴：“你怎么说？”
“在下本来省里应考，因为银钱有缺，那日在下去东方大人府上因想将随身一幅长卷卖出，便去找管事钱老，经他多方刁难，多收银钱，心中不免激愤，故将他打伤。至于杀人放火，晚生并不曾做得。”黎琴说的是半增半减的实话，不过她确实没有杀东林道方和放火，所以大体上是真的，便说得言辞恳切，也没用“参与”，只说自己未曾做过。
仆人替她剥个大团虾子，府院大人慢慢吃了：“哦。”就没了下文，自己剥一二个虾子自顾自地吃了，末了抹抹手，也不问衙役也不问方小东，将还剩半碟的虾子递给黎琴：“吃不。”
黎琴将心一横便接过来，府院大人又递过个盛着天竺贩来的鱼子酱：“沾着吃。”黎琴果然沾着吃了一半，又把碟子递回去，府院大人把剩下的也吃了，才道：“既然是考生，本府就出个对子‘守郡继先人，问江水长流，剩几个当年父老。’”
略略思索，黎琴回答到：“‘析薪绵世泽，愿黄堂少住，留一枝此日甘棠.’”
“马屁拍地不错，也讨饶了，有文雅有典。“府院大人将手擦擦，将惊堂木望案几上咚地丢下：“堂下听判，‘你打脸，我收钱。打脸收钱都一样，应将银钱做药钱，余银置亩好水田。’“然后站起来要走。
方小东忍不住叫一声：“大人你真糊涂！此为包庇。”
府院大人正按着伶官踉踉跄跄地走，眯着醉眼：“你若诌出个句子来本官也包庇你？”又一拍脑袋“黎琴拉下去捱十下，没多天就郡试了，还整日游玩，替你阿娘打你！”
刑名先生将判词记了和票据先生忍着笑对望一眼，跟在府院大人之后进到内衙去了。
可怜黎琴不明不白挨了拍蚊子似的十下，揉揉震地麻了的背，出了府衙大门，还没有过前面照壁，便看到宋班头牵着花猫过来。黎琴看花猫好好的，肚子滚圆，毛色鲜亮，知道是没有受到欺负，定是宋班头让人好好照顾了，心中很有些感谢。
宋班头将缰绳递给她，忽地冷笑一声道：“背靠地好大树。”
黎琴以为说的是家母和王家的关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
“你以为东林道方的事是靠王家压得下来的么。”宋班头已经转身，但未走远，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的朋友该等急了。”
升出一点结交之心，黎琴边想下次来府衙定要请宋湛喝一杯，边走到府衙外，就看见柳温落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犀纹藏青的袍子，懒洋洋地靠在门外的石狮子上看话本儿，她看得入神，手上拈着颗梅子糖没吃，花猫也挺爱糖的，看见了就伸出舌头就着柳温落的手舔一舔。
柳温落转过头看到黎琴出来了就笑，顺便把梅子糖给花猫吃了：“乱救人的现世报。”
黎琴也笑，不答她的话头，问到：“话本说的是什么啊。”
“上厅行首看中卖画的书生。”
凑过头去，黎琴见那插画精美可爱,便同柳温落一起看了几页。这虽然故事俗套，但是文词娴雅，尤其是画，虽然画窑子的那几张画富丽堂皇不像普通窑子，但总是顺眼好看，且主角的姿势也不俗套，虽然表情还有些僵，不过亦可称的上是上品。
“哪来的艳画本子。”
“路过书局里买的，据说卖的挺好。”
黎琴摇摇头，指指花猫：“你坐上去，咱们还得买些衣物被子和灯油，要赶快家去了，否则太阳落山还不能到呢。“
柳温落应过了，捧着书跨到花猫上，黎琴托她一把，免得她掉下来，便赶着花猫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