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流年》丁西

2、聘礼2

　　李青卖鸡蛋，因为做的早，因为心思也巧，生意越来越好。

　　不出三年，大市场的鸡蛋几乎都叫她垄断了。

　　门家老头训他老伴儿杨红：“你看看人冯嫂子这生意做的，当初要和你合伙，你死活不同意。非说卖鸡蛋丢人，哪丢人？你看人冯嫂子丢人？！”

　　杨红叹气：“那，我现在要是说和她一起干，她不能同意了吧？”

　　门老头气：“能！你好意思去说？”

　　杨红也急了：“你就知道说我，当初我说不行，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干？现下长能耐光冲我发脾气，顶屁用？你现下给我想个主意，我算你厉害。”

　　门老头气乐了：“还你算我厉害，我用你算啊？你呀，就能捡点儿人吃剩的，这时候卖鸡蛋，能有什么钱赚？北山那地，稀烂便宜，咱上北山包块儿地，盖个大养鸡场。产了蛋跟冯嫂子说一声，叫她在咱们家进货。她念在当初我给她出主意份上，怎么着也亏不了你。”

　　杨红两眼放光：“对呀，我咋没想起来？”

　　门老头哼一声：“等你想起来，”一看老伴儿瞪眼，后半句他又咽回去了。

　　第二日晚上，杨红来冯家串门。

　　李青一家子吃完饭，李青正在逗孙女。大媳妇结婚不到一年就生了冯丹。

　　二儿子在大儿子结完婚半年也来跟她说结婚。李青给愁的，结吧。要不咋整。

　　二儿子冯一贺倒是工作好，工资高些：“妈，彩礼我自己攒，你不用费心。”

　　说是不用费心，李青也同大儿子结婚时一样，给了五百块聘礼：“要多没有，就这些，别嫌弃。”

　　大儿子是拉着外债结的婚，二儿子有没有外债她不知道，婚后一年也有了女儿冯果。生活一天天变好了。大女儿毕业在家，爸爸冯友退休，大女儿正好接班。

　　如今只剩小女儿还在念书，眼看着也毕业了。据说两个女儿都在谈恋爱。可两个女儿都不承认。李青就当她们没谈。反正，她这一辈婚姻是父母做主，没觉出什么不好，但是也没什么太好。这一辈的青春，全在封建主义与日本鬼子进中国的蹉跎中给磨没了。她希望女儿的青春自由些。

　　杨红来的时候，三儿子也在家。

　　三儿子冯一天是长得最胖的一个儿子，胖乎乎，笑呵呵。平时懒得很，今天抽风长出了眼力劲儿：“杨姨来了，我给你倒水。快请坐。”

　　李青纳闷，平时不见你这么殷勤啊。我还没招呼呢，你看把你热情的。

　　杨红说了这么个养鸡场的打算，李青满口答应下来：“你要是办鸡厂，我指定先在你那拿货啊。咱们什么交情？你只管办，再多也行，我帮你给别家介绍。”

　　李青一边说，一边看见三儿子冲她使眼色。

　　好容易等到杨红走了，李青问他：“你眼睛痒啊？你跟我眨什么眼？”

　　冯一天扭捏：“妈，门小玲。。。那个啥。。。”

　　李青等着听，迟迟不见儿子往下说，明白过来，故意问：“哪个啥？”

　　冯一天急了：“我我我，我想跟门小玲结婚。”

　　李青嗤一声乐出来：“你结婚也不是我结婚，你问我干啥？”

　　她早知道三儿子跟门家小女儿来往密切好一段时间了，这时候提出来。李青叹气，她妈要和我做买卖，你要和她闺女结婚，两帮子平头百姓，生生整出个政治联姻。逗我玩儿呢？

　　又一想，哦，怪不得我儿子冲我使眼色。

　　三个儿子里，大儿子耿直，二儿子精明，三儿子呢，原来她一直以为三儿子傻，整天胖乎乎的嘻嘻哈哈，有点小聪明，用不到正地方。

　　可三儿子这个举动，忽然让她明白过来，小儿子挺聪明，为啥这么说呢？

　　杨红跟自己谈买卖，她女儿要嫁过来。这充分说明了，这份儿彩礼不能少给。可是，这份礼要是给多了，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一准吃心。当初大儿子拉着外债结的婚，那场面在她心里特别的清晰。

　　李青瞅瞅小儿子，嘿，你小样的不是不懂，你全都明白啊！明白你还敢来难为我，自己摆平去。叫你不早和我说。

　　严肃起面孔，李青道：“该结婚就结婚，跟你俩哥哥一样，我给你拿五百。”

　　冯一天苦着脸：“妈~”

　　李青挑眉：“妈啥妈？我给你拿多了，你俩嫂子不得说我偏心眼儿啊？”

　　冯一天耍赖：“妈妈！~”

　　李青扭头：“这事儿没商量。你非赶在这么个时候和我说。你妈我还真就不差钱，但是当妈的不能太偏心。”

　　冯一天气：“什么时代了，五百块够干啥？”

　　李青乐：“是啊，什么时代了？你大哥二哥结婚时候，明摆着告诉我不用给钱。时代变了，你都有脸跟我要钱了？你那工作是摆着看的？”

　　冯一天一甩袖子走了。

　　李青望天：耍脾气？嘿，刚觉出你聪明，你选择和我耍脾气？

　　吃晚饭时候，大女儿冯一兰抱着大哥家冯丹。

　　饭桌上因为老三的缺席，大家似乎都吃的不怎么畅快。

　　小女儿冯一佳，岁数小，性子也直，怀里抱着二哥家冯果：“妈，三哥没在家吃饭？”

　　谁也想不到，冯一佳的性格，硬是取了全家人的两个极端，有着妈妈李青的刚强，和三哥冯一天的小聪明。整个就是大事上整不明白，可是还想要显个身手。

　　李青瞅着小女儿，碍于一大家子在场，就笑笑：“你三哥可能外面吃小灶去了，不爱跟咱吃这大锅饭。”

　　冯一佳撇嘴：“我看可不像，三哥出去时候，那脸拉的，那老长。”

　　李青心说，全家就你长眼睛？怎么就你嘴欠？：“拉长脸？闹肚子吧？”

　　冯一佳越是看她妈不接这个话，越是想要说明白：“妈妈，人都说隔辈亲，我看你对冯丹冯果，比对我们这几个儿女好。小时候你把我大哥打的，一棍子下去，后背连着脑皮一条血檩子。诶呀，你看你看，冯丹上桌抓菜，你也不说。“

　　大家一看，冯丹可不上桌子抓菜往嘴里塞么。

　　冯一兰赶紧撂下饭碗把大侄女抱下来：“这个小淘气，一眼没看住，呵。”说完拿眼横妹妹。

　　冯一佳一看姐姐瞪自己，虽说不知道哪句说差了，可是她知道姐姐是个顶精明的人，她要是瞪自己，自己最好就闭嘴了。

　　可是她不明白，大哥冯一宇为什么也瞪了她一眼，气得冯一佳闷头吃饭，脸也拉长了。

　　大嫂赵淑慧扑哧乐了：“佳佳这个傻孩子，你倒是给你大哥平反呢，还是给他上眼药啊？”

　　一桌子哄笑，李青也笑，下巴指着老大：“冯丹冯果哪有你们小时候作，你们那时候有这一半乖？”

　　冯一佳一见大家都乐，忽然又开始犯二：“妈妈，你喜欢大孙女还是二孙女？”

　　一家子，让这个小妹整的，哭笑不得。可是这个话题太招人听了，他们也想知道，在这么个精明的当家老太太心里，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李青挪了两下嘴唇，也不笑，也不生气：“我？都是我儿孙，听话懂事的，我都喜欢。”

　　冯一佳撇嘴：“那可不好说，谁知道谁是表面听话，谁是真听话？像我和姐姐，姐姐就是表面可温柔了，实际主意特别正。。。。”

　　话没说完，李青不紧不慢接道：“我就不喜欢你。吃饭堵不住你嘴，哪都显着你。”

　　一句话噎得冯一佳脸通红通红。

　　原本安静坐在冯一佳怀里的小冯果，忽然察觉到姑姑情绪不太对劲儿，因为姑姑半天没喂她一口饭，她回头看冯一佳一眼。

　　李青伸手：“把孩子给我抱会儿，你老实吃会饭。”

　　冯果被人击鼓传花似地，一个挨一个，传到奶奶怀里。

　　她回头看了李青一眼，又转回来指着冯一佳：“姑姑，姑姑。”

　　李青低头：“姑姑？你想让姑姑抱不想奶奶抱啊？”

　　冯果低头不吱声，半晌抬头：“奶奶，奶奶。”

　　李青轻轻的笑了。这个孩子，两岁了，说话晚，走路晚，可看这小样，倒并不像是笨。心里明白？